凌强奶奶:“晓婷,你真的要卖掉你爸这一辈子的心血吗?”
穆晓婷望着面前的人,这些自从她来到松雪乡就给予过她或多或少温暖的人,穆晓婷不可否认内心有一瞬间内疚,但她深知内疚和感情是这世上最不现实的东西,她已经因为这些被拖累过两次,不想再重蹈覆辙。
所以当凌强奶奶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穆晓婷也只能给予冷漠的答案。
穆晓婷终究点点头:“是的,抱歉。”
穆晓婷说完便要离开,袁珍拦住了她的去路。自从她来到松雪乡,袁珍从没有用这样敌视的眼神看过她。
袁珍:“穆晓婷,你咋是这样的人?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算给我们点小恩小惠,然后拿钱走人,老死不相往来?”
穆晓婷:“袁珍,如果不是这次律师要我回来,我们本身就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不是吗?难道因为我爸养着大家,我也理所应当的应该赔本赚吆喝?得一张好人卡吗?别道德绑架。”
“你……”
其实穆晓婷的话,话糙理不糙,大家心里都懂这个道理,但是暖暖一直是靠感情维系的,一下子要大家将感情全部抛掉,从理性出发思考,也并不现实。
袁珍还要说什么,却被凌强奶奶拽了下:“晓婷有晓婷的想法,咱都别搁这说了,各回各家了。”
凌强奶奶毕竟岁数大,也有些威望,她这样说了,大家也自然没有直接找麻烦,只是都面色不愉地散了。
穆晓婷心想,不管她在暖暖还要待多久,为了避免尴尬都不能在袁珍家住下去了,穆晓婷见大家渐渐散去,便回了房间开始收拾东西,袁珍站在门口,看着穆晓婷收拾行李的样子,一向啥事儿不往心里搁的脑子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袁珍:“其实你早就想走了对吧?之前收拾行李,都是想走吧?”
穆晓婷没否认也没说话。
袁珍也不追问,直接走到衣柜前,将穆晓婷送她的那条昂贵的裙子扔给她。
袁珍:“这个多谢了,我不配。”
袁珍说完往屋外走去:“我早该知道的,你和你妈妈一样根本看不起我们。”
提到妈妈,穆晓婷有些生气,抬头叫住袁珍。
穆晓婷:“想让别人看得起,首先要自己看得起自己。穷则思变,只愿意呆在舒适区,不愿接受改变走出去,难道还是别人的错。”
袁珍回头看她:“我说不过你,就像大家都说你爸说不过你妈一样,你妈总是有道理,别人都是错的,只有你们是对的。”
穆晓婷还想说什么,袁珍却一摆手:“别说了,话不投机,闹挺。”
袁珍转身出门,穆晓婷也不想和她纠结,记得小时候袁珍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像个小跟班一样,两个四五岁的女孩当时结盟,能将三个男孩堵在地窖里求饶。虽然回家被爸妈一顿混合双打,可他们俩还是互相交换最喜欢的糖果,下次还敢!
穆晓婷不是不懂感情的人,只是她不是一个会被感情左右的人。
杜帅陪着路寻坐在自己家里,杜帅家就住袁珍家隔壁,路寻望着袁珍家院子发呆,杜帅望着路寻,自从他认识路寻以来,路寻一直是松雪乡的百事通,似乎什么事情都能解决,几乎没见过他苦恼的样子。
杜帅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啤酒:“喝口儿,暖和暖和。”
路寻接过来,俩人碰了一下直接对瓶喝。
杜帅:“刚我都听见了,你为啥不把留这疙儿的理由告诉她啊?”
路寻看着杜帅摇摇头:“穆晓婷从小离开松雪乡,是无法共情大家对松雪乡和暖暖的感情的,告诉她,也不过是揭开自己的伤疤,被撒一把盐罢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杜帅:“没试试怎么会知道?就算她对这里没感情,那这好歹是穆叔儿的心血,她也不管?”
路寻摇摇头:“穆晓婷是个看似热情,实则冷漠的人,或者说只是对这里冷漠。”
杜帅皱皱眉,以他直来直去的脑回路,是不太懂这些人情世故的弯弯绕绕的。
路寻望着袁珍家门口:“而且你没看出来吗?她对穆叔儿心里有疙瘩,其实我能理解她从小没有爸爸在身边的那种……怨怼吧?所谓未经他人苦,莫劝说他人善,这件事说到底,咱们都是外人,还要看她自己的决定。”
杜帅和路寻说着,就见穆晓婷从袁珍拿着行李走出来。
杜帅:“她这是去哪儿?”
路寻:“我去看看。”
路寻说着,起身离开,跟在穆晓婷身后,这条路是去往暖暖温泉管理办的。
路寻无奈地摇摇头,快走了几步走到穆晓婷身边,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穆晓婷一愣,路寻面无表情:“你要去管理办住,有钥匙吗?”
穆晓婷一愣,她走得匆忙的确没想到这个问题。穆晓婷也没有说什么,而是跟在路寻身后,一路上俩人什么也没有说。
路寻来到管理办,将行李帮穆晓婷放好。
“钥匙给你,这里该有的都有,如果缺什么,可以随时跟我说。”
路寻说完将钥匙递给穆晓婷,穆晓婷望着路寻,似乎在审视他的情绪,路寻见她不接过也不说话,便直接将钥匙放在桌上,转身离开。
穆晓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叹口气,看了看桌上的钥匙坐了下来,她不认为自己错了,也不认为松雪乡的人错了。这件事本质上来说谁都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认知不同。
穆晓婷环顾四周,这里依然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桌子上也依然摆放着路寻与穆孝的合影,一切都没有改变。是啊,一切都不会因谁的到来或谁的离开而改变。
穆晓婷起身将行李推到办公室的里间,上次来管理办她见路寻收拾这个小房间时就有点好奇,这个房间布置简洁,只有简单的床、柜子和一个床头柜,穆晓婷将行李放在柜子前,走到床上坐下,床铺收拾得十分整洁,穆晓婷转头看去,只见床头柜上也摆着一张照片,相框侧摆着,穆晓婷的角度并看不到照片上的人,穆晓婷盯着那个相框发呆,她不出于什么心理,想看,又不想看。
穆晓婷想着路寻也曾在这里住过,放的依然是路寻和穆孝的合影也不奇怪,可是……她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期待什么?难道期待着穆孝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去找过她和妈妈,还能想念着她们,放着她们的照片吗?
穆晓婷伸手过去,但是并没有将相框抓过来而是直接扣了下去。她告诉自己上面是谁都无所谓了,不要再内耗自己。穆晓婷洗漱好,躺在床上,望着陌生的天花板,突然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承认有些失眠,但却又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这样睁着眼睛,她自以为坚定其实充满迷茫。
这一夜对于整个松雪乡来说都是无眠的。
袁国和赵锦芳盘腿坐在床上,赵锦芳拿出了家里的各种存折和卡,还有一个老旧的记账本。
赵锦芳:“袁珍睡了?”
袁国:“睡了,你说这往后咱可咋整?”
赵锦芳:“啥咋整咋整的,日子还能过不下去是咋?咱先算算家底儿,打算打算。”
袁国往床上一趟,一脸拒绝:“算啥算,有啥好算的,这后半辈子你还能用一晚上给算明白?明儿起再说吧。”
袁国一翻身就要睡觉被赵锦芳一巴掌乎过去,给揪了起来。
赵锦芳:“亏你还睡得着,起来!”
袁国不情不愿地坐起来:“算算算,咱家有多少钱你心里还没数吗?”
赵锦芳:“谁跟你说算拢共多少钱了?咱得算算这些个钱之后咋用啊。”
袁国想了想:“你说……咱这儿值多少钱?”
赵锦芳:“怎么的?你想买啊?把咱全家都卖了也买不起。”
袁国:“谁说买了,就是没想到老穆家闺女是这么个酸脸子。”
赵锦芳:“这也怪不着人家,她从小不在咱这旮长大,要情情没有,要家家不是,放着有钱拿不卖,凭啥?行了,你别搁那瞎寻思了,赶紧算账。”
袁国没再说什么,和赵锦芳一起整理着家里的存折。
袁珍也在房间里刷着招聘网站,可惜网站上的工作要不然就是离家太远,就是给钱太少一看就不是正经公司。袁珍叹口气,她妈妈的病自己要是离家太远,只怕不好照顾,袁珍起床打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糖盒子,拿了一块糖吃了。袁珍望着这糖,这还是小时候穆晓婷教她的,不高兴就吃块糖,现在看来,穆晓婷早已经忘记了这个习惯,可是她却还保留着。
袁珍觉得挺可笑的,就好像穆晓婷所说的,他们的生活一成不变,而穆晓婷却已经变了,和她们早已经不是一种人。
杜帅自从和路寻告别,也开始盘算起自己的后路,其实从穆孝去世,暖暖停业后,山下雪山镇就想挖杜帅去当维修工,但杜帅听说穆孝的女儿要回来了,所以还是想要留在暖暖温泉而拒绝了。可刚才他再找到对方,却知道刚刚招了两位维修工已经没有名额了。
杜帅有点苦恼,按说他孤身一人离开暖暖并不难,但杜帅已经没有亲人,他一直将暖暖温泉的所有人当做亲人,只怕这次离开以后就再难聚在一起了,那么未来的他在这世上可能就真的孤身一人,不知故乡在何处了……
一向早睡的凌强奶奶家里也是灯火通明,凌强奶奶显得并不怎么焦虑,只是在收拾着一些东西,放在一个小箱子里,此时,有人敲门进来。
凌强奶奶看过去:“斌子,这么晚了你咋来了?”
斌子:“奶啊,听说咱这要被卖了?俺家准备下山去雪山镇工作了,您这一手的好手艺要不要一起去?咱一起走?”
凌强奶奶:“斌子啊,你们家都是学的一手好按摩,去哪儿都能活很好。是要出去走走了,我就不去了,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折腾不动咯。”
斌子叹气:“哎,没想到穆叔儿这闺女这样似的……”
凌强奶奶笑了笑:“也没啥,各有各命,我老了,花钱也少,这些积蓄就够过活了,就算晓婷那丫头把这里卖了,也不能把咱家这些房子都拆了吧?我啊,在这松雪乡一辈子了,就在这里养老咯。”
斌子摇摇头,离开凌强奶奶家,凌强奶奶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行李箱里整理的一块一块手绢,那都是凌强奶奶亲手绣的,上面的图案也都是她自己设计的,非常有传统风情,凌强奶奶将箱子合上,不禁感叹,希望她的这些绣品还有发挥作用的时候。
静谧的夜,无风无雪,整个松雪乡却都陷入了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