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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边吹来的风2025-06-24 14:438,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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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胰腺癌……”

说完,江闻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

他从兜里慌慌张张摸出手机,着急得打了个电话。

那边一片慌张,我其实听不清江闻到底说了什么。

只是看见他无措得向后退了一步,满脸绝望得样子。

我猜他应该是在向医院的同事求证我到底有没有得癌。

我说呢,明晃晃的胰腺癌三个字,他是医生怎么可能看不出那是真的。

原来是压根没看啊。

嗤笑了一声,眼见着海水已经没过小腿,我打算把视频挂断。

江闻却突然夺过了二哥的手机。

他的脸色煞白,神情甚至有些仓惶。

“江芙,别闹了。”

“我们都在这,你回家好不好?”

“或者你发个定位过来……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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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海水冰凉。

从小腿很快蔓延至腰部。

荡来荡去的海潮把我摇得几乎站不住脚。

季飞说得还真对。

我把视线转移到视频上,语气漫不经心。

“回去干什么呢?”

“看你们怎么疼爱江乐乐,怎么骂我?”

“明明我也没干什么坏事。”

二哥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

与知道我真的患上胰腺癌的大哥不同。

他只以为那又是我的一出戏,语气理所当然得恶劣。

“少说这种话,家里不欠你的。”

“要不是你耍那些小手段,我们一直对你们俩一视同仁。”

“是你自己非要跟乐乐较劲。”

呵呵,什么叫没欠我的,什么叫一视同仁。

妹妹擦破了油皮全家都关怀备至。

而我得了胰腺癌还要被他们骂得狗血喷头撵去老宅。

这能一样吗?

都是女儿,出生时间不过相差五分钟。

江乐乐是全家的掌上明珠。

我江芙就活该被所有人抛弃,凭什么!

我他妈凭什么不能较劲!

“江芙。”江闻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你先回来吧,回家之后我们慢慢说。”

“你的病,哥哥会想办法……”

我迎着海面往前走,胸口被一片冰凉淹没。

胰腺癌好像病发了,现在腰部连着胃里一片钝痛。

我扯起嘴角轻笑,声音有些颤抖。

“江闻,我早就没有哥哥,也没有家了。”

江闻的表情猛地一滞。

像是才反应过来,我已经很久没喊过他们哥哥了。

因为第一次吐血去医院检查时,他恼怒得给了我一巴掌。

“这种事都敢撒谎,你不如死在外面好了。”

“江芙,以后我没你这个妹妹!”

江闻的眼神猛地一颤,脸上的表情悔恨中夹杂着痛苦。

“小芙,那都是气话,我不是有意那么说的。”

“那时你总是跟乐乐过不去,我们怕你伤害她,所以才--”

话没说完,季飞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伸手把手机夺走。

月光下,他的目光冷峻到近乎浓郁。

“闹无非就是情感没得到满足。”

“你们只顾着一味得打压她。”

“却没想过自己是不是真的一视同仁。”

“说到底,不过就是自大又愚蠢。”

季飞冷笑了一声,眼神讥诮。

“偏心就是偏心,还要怪在受害者身上。”

“简直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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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潇洒得往外一抛。

手机直直下落,“咚”得一声掉进海里。

我伸出了尔康手。

不是,大哥,那是我的手机啊。

就这么扔了?

“江芙。”

站在海里,季飞目光沉沉得低头看我。

随后,无奈得长叹一声,将我抱紧在怀里,小心得送上了岸。

“爷爷给我留了一栋小洋房,你想看看吗?”

“别拼坟了,咱俩拼个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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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其实我没有看到小洋房。

胰腺癌发作了,虽然不致命,但腰背部像是有钉子藏在下面,一下一下凿得我浑身生疼。

于是,只能白着脸蜷缩在季飞租的帐篷里不能动弹。

而季飞,耐心得吹着手里的热水,准备喂我吃止痛药。

看着月光下那张温柔到专注的脸。

我的声音闷闷的:“我好像没问你,为什么要抢那个坟啊?”

毕竟这位哥身强体健的,看着不像有病的样子。

他抬眼看着我,随口回道:“就是喜欢。”

“纯喜欢?”

我有点不懂了。

白天的时候工作人员还说,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买那个坟来着。

“难道你也算风水了?”

可风水是我找来先生测了生辰八字算的。

季飞的八字不可能跟我一模一样吧。

“不是。”

夜空下,季飞的声音有些轻:“那个坟左边是我爷爷,右边是我爸妈。”

表情一愣,我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无声得张了几次嘴,也不知道说什么。

季飞反倒被我呆瓜的表情逗乐了,他轻笑着说了一句。

“初中之后我闹着毕业旅行。”

“全家都陪我去了。”

“然后旅行社不做人,路上大巴车就出了车祸。”

“轰动一时的大巴车坠崖案里面就有他们。”

“当时我就在想,以后我一定要埋在他们中间,我们一家到时候在下面团聚。”

“没成想遇到你了。”

他摇了摇头,语气不怎么悲伤。

随后从兜里掏出一个钥匙串,放在我枕头边。

是葫芦兄弟。

“当时妈妈留给我的。”

“葫芦兄弟有特异功能,晚上能给你放哨,睡吧。”

我无声得看着他,眼底莫名有些湿热。

临走前,季风拍了拍火娃的头。

“不是会放火吗?自己给被窝加热听到没,江芙如果冷了就怪你。”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

修长白皙得大手凑上来给我掖了掖被角。

而后揉了揉我的头发。

季飞深深得望着我,声音温柔到几近叹息。

“我亲手捕捉的野生江芙。”

“就当是为了葫芦兄弟,再努力活一活吧。”

动了动喉结,我拼命咽下了想涌出口的哽咽。

但眼角的泪水还是暴露了我的心思。

自欺欺人得把被子拉上来。

我故作轻松得道了声,“晚安啊,葫芦兄弟会陪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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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身体状况不佳,我赖在季飞身边舒舒服服得躺了两天。

但好像是看出来我的心思。

这哥非要把我从床上薅起来带去医院。

“季飞,阿飞,飞哥!”

我扒着大门,死活不愿出去。

“我对天发誓,一定会好好吃药努力活下去。”

“您就别让我去医院受刑了,成吗?”

胰腺癌这种病,病发时就足够痛苦,有不少人是被活活痛死的。

如果再加上化疗。

嘶,又得再受一轮罪。

“江、芙!”

季飞冷下了脸,一根一根手指的把我从门上抠下来。

他出国那几年估计没少健身。

力气真大啊,压根干不过他。

眼见着我就要被他抓紧医院受刑了,我双手合十,指天画地得保证道。

“哥哥,我喊你哥还不行吗?”

“化疗太痛了,咱就在家里……”

话没说完,我的脸色忽然冷了下去。

约过季飞的肩膀。

我看见了洋房门口的四个人。

他们遥遥望着这边,不知道看了多久。

“小芙。”

妈妈捂着嘴上前,眼眶蓄满了泪。

“你离开的这两天,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

“你大哥还在海边守着呢,生怕你做了傻事。”

手指不自觉攥紧,我没有说话。

只是冷眼看着她身后的三个人。

一脸愧疚,不敢跟我直视的江乐乐。

红着眼眶不敢上前的父亲。

以及满脸犹豫,脸色复杂的二哥。

像是没跟我说过那些诛心的话似的,这些人的态度温柔的过份。

我明白了。

应该是知道我的确得了癌,的确快死了是吧。

所以突然想到我也是他们的亲人,跑到我这里忏悔来了。

简直可笑,生前对我弃如敝屣,快死了跑我这搞悔恨文学。

他们把我当成了什么!

气血翻涌,我刚想出声讥讽他们。

但刚一张口。

就“哗”得一声,呕出一口鲜血。

喷洒在面前的石板路上,分外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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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芙!”

妈妈惊叫出声,慌张的像我跑来想要扶我。

却被我一把拒绝。

“别碰我,恶心。”

妈妈的脚步瞬间顿住。

脸上一愣,而后露出了受伤至极的神情。

季飞马上扶住我的肩,还把手臂伸出来让我借力。

他给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眸色极深。

“你必须马上去医院。”

我拉长了声线:“哥……”

“这次你说什么都不行。”

季飞看着我,微顿,又补了一句。

“去了回来带你吃川菜,只能选一道。”

“成交!”

我马上就支愣起来了。

这几天来回吃药,舌苔都是苦的。。

加上季飞不准我吃鲜吃辣。

嘴巴都要淡出鸟来,正需要一道麻麻辣辣的川菜。

“这是我的妹妹,还是我来吧。”

二哥突然上前,脸上有些悲伤。

但还是坚定得伸出手,想从季飞手里把我接过去。

我往季飞身上一靠,躲开了他的靠近。

只觉得这人像是在发疯。

“就更用不着江先生假好心了吧?”

江尚浑身一震。

他看着我微张着嘴唇,声线轻得像飘在云里。

“江……小芙,之前二哥说得都是气话,不能当真的。”

“我跟你道歉,实在对不住。”

“但无论如何,你别拿自己的身体置气好不好?”

“我送你去医院,我的老师就是癌症专家,我带你去见他,检查完再一起回家……”

我没忍住嗤笑出声。

用他们曾经对我的态度淡漠回应。

“我回什么家啊?哪个是我家?”

“你们把我赶去老宅,让我一个人在那等死。”

“没人给我收尸,我也听了你的话去海里自杀了。”

“虽然没成功,被人救了。”

“但你完全可以当我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个海里出来的孤魂野鬼。”

说着,我瞄了一眼身旁的季飞。

这哥看着一如既往镇定,但嘴角早就飞了起来,压都压不住。

“江先生,你终于如愿了,以后家里不会再有我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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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尚猛地一震,忍不住倒退一步。

在学校拿遍奖学金的天之骄子,恣意昂扬的医学硕士。

在这一刻,第一次露出悔恨痛苦的神情。

他的脸色灰败。

嘴唇颤抖着,到底是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

于是只能压抑着哽咽,拼命得向我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江芙……”

再也看不下去,爸爸几步走上前。

他递给我一部新手机。

脸上的表情局促中带着讨好。

“没事没事,之前都是我们的错,小芙生气了也是应该的。”

“不回家住在这里也可以,爸爸不拦着。”

“之前的手机掉海里去了,爸爸给你买了个新的,你……把爸爸加回来好吗?”

“至少……要让爸爸联系到你,行吗?”

说着,像是要证明给我看似的。

他打开了群聊页面,小心翼翼得给我看。

现在我已经在里面了,而且被设置成了管理员。

“之前把你删掉是我不对。”

“你看,已经回来了,而且还是管理员。以后你说什么我第一时间去看。”

群聊里第一个就是路飞的大泡芙。

我盯着ID看了看,接着退后一步。

拉开了与江家人的距离,站回季飞身边。

“不用了,一个家有一个家庭群就行了。”

“你们不是已经有了吗,用那个就行。”

“这个群别要了。”

“如你们的愿,江芙不会再回来了。”

“别来找我了,挺烦的。”

家庭群我不要了。

他们,我也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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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ID……”

“路先生是谁,你的小男朋友?”

季飞一边一开一边问我。

语气漫不经心。

我随口回道:“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啊?”他绷着身子,握紧了方向盘。

“路飞嘛,我的纸片人男朋友,就是没见过真人。”

季飞眼睛一翻,露出个无语的表情。

我不服气:“你这是什么意思,二次元男友也是男友!”

“这可是我人生第一男主角,以后要跟我过一辈子的!”

说着,肚子咕噜一声。

我用双手捧住脸,朝季飞眨眨眼。

“季飞,我能不能先预支,去吃了川菜再去医院啊?”

“这会不喊哥了?”季飞幽幽得说道。

???

就是说,他怎么还当真了呢?

这不就是个口头禅?

我嘿嘿一笑:“超级无敌霹雳帅飞哥,能不能带我去吃个川菜,饿扁了。”

季飞也笑了,朝我呲了呲牙:“不能。”

把手放下来,我转身靠着椅背生闷气。

等红绿灯时,季飞凑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

“吃了饭就不算空腹,到时候不能做检查。”

“你已经答应我了,今天说什么都得去医院。”

被人看出来了,我索性晃了晃葫芦兄弟耍起了无赖。

“当时我是跟葫芦兄弟说得,可没答应你,不信你问葫芦娃?”

季飞翻了个白眼:“行,今晚我就把他们收走,看你下次跟谁说。”

正巧绿灯闪烁,季飞专心开车。

我愣愣得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话里没了笑意。

“对不起啊季飞。”

“你跟我拼坟亏了,今天之后更没人给我上坟了。”

可季飞好像不在意,他的语气极尽温柔,甚至挂着笑。

“那就努努力好好活下去呗。”

“活得灿烂夺目,肆意明媚,这花生前就能自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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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情况不佳,毕竟拖了这么久。

但检查完之后,医生还是没给我判死刑。

“先安排化疗,配合药物控制。”

“运气好各项指标恢复了,就可以安排手术。”

化疗啊……

我哀叹了一声,坐在椅子上快要把牛仔裤抠出了洞。

哪怕季飞为了奖励我愿意配合治疗,特意把我带来迪士尼放松。

我依然开心不起来。

季飞去给我买火鸡腿了,临走时还给我戴上了米奇耳朵,在人群中分外突出。

我想着,不然趁现在跑路算了。

化疗那么疼,哪个好人能撑住。

“小芙……”

突然,一声压抑的、痛苦的低呼从身后传来。

我愣愣回头,看见江闻正红着眼眶站在我身后。

“跟我回去好不好?”

“你还在生病,怎么能自己在这里呢?”

“咱们家三个医生,你信我,我们一定有办法救你……”

我没忍住失笑出声。

看了眼他和身旁的江尚。

“我的胰腺癌不就是在你们身边得的吗?”

而且还当面吐了血啊。

那又怎么样,他们还不是把我撵去了老宅。

江乐乐擦破个油皮都要反复叮嘱。

我的病历本都放他们手上了,却愣是没一个人相信我真的得了胃癌。

江尚的脸色煞白:“我看见你给我发过病历本。”

“但那时候我设置了免打扰,就没看见……”

他的脸色顿了顿,到底是说不下去了。

正巧季飞举着火鸡腿跑来,打断了他的话。

“哥!”我跟上去迎了两步,眼睛粘在大鸡腿上下不来。

季飞看着江家两兄弟,骤然沉下脸。

随后又把鸡腿递给我,耐心吩咐道。

“刚烤出来的,小心烫。”

我刚接过烤鸡,还没咬上一口,就被突然袭来得巨痛淹没。

没忍住弯下腰,四肢住不住得痉挛。

季飞急得马上就要来扶我,却被提前伸手的江尚抢先。

“小芙,我带你去医院。”

“滚开!离我远点!”

可能是这段时间被病情折磨得耐心告罄。

也可能是被江家人彻底磨烦了。

总之,我的情绪彻底爆发。

怒火从胸口一直烧到大脑,烧得我红了双眼。

“献什么殷勤,你们早他妈干嘛去了?”

22

为了乞讨一点点爱意,我卑微怯懦了很多年。

但现在,我突然不想再忍了。

这句在我胸口憋了不知道多久的话就这么吐了出来。

我靠在季飞怀里,拼命压抑着想冲出口的哽咽。

“我难道不是你们亲妹妹吗?”

“明明跟江乐乐流着一样的血,为什么你们都要伤害我。”

“我等你们爱你,关心我,等了足足二十年。”

“是我不想跟江乐乐和平相处吗?”

“是你们一味的捧着她苛待我,什么破事都能冤枉到我头上。”

“这他妈都是你们造成的!”

明明我也是江家人。

只是因为江乐乐长得更像妈妈,因为她体弱。

我就活该被所有人忽视,被所有人伤害。

他们根本不愿静下心来听我解释。

而只是按照惯性简单得把所有罪名扣到我头上,让我成了这个家里格格不入的外人。

最后,连请他们给我收尸都不肯。

说完之后,我的泪珠到底是砸了下来。

落在我衣领上,滚烫。

痉挛已经慢慢平息。

我转头躲进季飞怀里,语气重归漠然。

“滚吧。”

“别再用愧疚和悔恨过来纠缠我。”

“我不想再看见你们,恶心透了。”

明明就是他们舍弃了我。

现在又来缠着我道歉。

去他妈的道歉。

从头到尾我需要的,根本不是这个。

“对不起。”

我刚说完,就有道颤抖的声线响起。

江乐乐已经哭得满脸是泪。

她走到我身边,慢慢的双膝跪下,哭着冲着说道。

“对不起啊,姐。”

“我只是没有安全感,不想当被忽视的那个而已,我有罪。”

“但我从没想过让你死……”

23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又在江家千恩万宠得长大。

除了那些似是而非的卖惨,或者装懂事拉踩我的行径外。

江乐乐其实只干过一次坏事。

那就是在我胰腺癌病发时,误导大家我得的是胃癌。

而后坐实了我吐血是在装病卖惨的事。

我恨她吗?

说不恨是假的。

但我也知道,她不是罪魁祸首。

这一点,我知道。

江家人同样心知肚明。

“江乐乐,你是有罪。”

“但罪过更深的另有其人。”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反正认罪也没什么用。”

“你们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伪善又恶心。”

哪有什么悔恨终生啊。

没人会这么折磨自己。

他们总会找到各种理由让自己逃脱罪名。

就像无数次他们明知妹妹生病不怪我。

却还是顺着惯性把所有罪名都堆到我头上一样。

如今我快死了,他们要彻底失去我了。

这才想起来跟我道歉,哭着喊着说爱我。

这种感情廉价到可笑。

不想再看见他们,我搀着季飞的胳膊起身就要走。

身后却传来一道崩溃得哭声。

“小芙……你不要哥哥了吗?回来吧。”

“我求你!”

24

脚步微顿。

我转身望去,江闻正跪在江乐乐身旁绝望得看着我。

嗤笑了一声,我冷冷说了句。

“O、K。”

25

那天之后,江家人不再跑到我面前伪善得说什么抱歉。

他们直接找上了门,轮流跪在季飞家门外求我回去。

我只当不知道。

每天除了化疗吃药,就是拉着季飞开开心心得干一些我以前很想干的事。

比如跟路飞一样出海巡游。

季飞给我起了个名儿,说这叫【生如夏花计划】。

只是这计划没能撑多久。

因为第三次化疗后,我就因为严重的副作用不得不住院治疗。

头发已经掉光,四肢也逐渐疲软。

我能感受到除了消杀癌细胞,我的生机也比化疗一并带走了。

“季飞,你怎么一直情绪都这么稳定啊?”

“这几次化疗我的病情不怎么乐观哎?”

住院的第一天,我在病床边迎着太阳晃着腿,眯缝着眼睛问他。

季飞正把打来的饭菜摆到小桌上。

他递给我一双筷子。

“反正咱俩生前拼家,死了拼坟,无论如何都在一块。”

“所以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能接受。”

我戳了戳手上的葫芦娃,撅了撅嘴。

“你说的最好是实话。”

门外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

我抬眼望过去,看间了几个熟悉的人影。

还是压抑的、控制不住的哭声。

即便没看脸,我也知道是谁。

主要是他们天天过来组团哭,彻底给我哭烦了。

“让他们滚远点吧。”

“哭也别在我面前哭,我的运道都被哭没了。”

季飞点了点头。

转头看了门缝一眼,他提高了音量说道。

“听说你大哥辞职了,以后再也不当医生。”

“江乐乐也是,好像搬出江家独居了。”

“你二哥昨天喝了百草枯,没死成,不过被拉着来回洗胃那脸色也跟死了差不多。”

“至于你爸妈……”

我打断了他:“我不想知道他们的事。”

“季飞,我已经跟他们没关系了。”

“他们惨,我不会开心。他们说后悔,我也不会满意。”

“我只想生生世世远离那家人,再也不见面。”

“他们的愧疚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我不会原谅任何人。”

“除非他们死!”

26

第四次化疗前,本市的第一场初雪下了。

纷纷扬扬的,整个世界都变得寄白。

我缩在病床上裹着厚毛毯。

季飞在旁边给我念书,王小波的沉默的大多数。

听着听着,我的眼睛慢慢变得昏沉。

视线不自觉扫到外面的雪地,里面整整齐齐跪了五个人。

我打了个哈欠,终于决定出门活动活动筋骨。

“季飞,咱们去墓地看看吧。”

“我想看看咱俩拼的坟。”

“顺便看看爷爷奶奶和爸妈,我还没见过他们呢。”

依我现在的身子骨。

这就算随后一次化疗的。

如果还没有转机,就只能……

我觉得自己该去看看。

“季飞,阴阳先生没骗我,这还真是个好坟,让我遇见了你。”

“我觉得挺灵的。”

“咱们去拜拜,求它保佑我下辈子健康快乐。”

“算了,保佑我这次化疗后还能活吧。”

季飞猛地一顿。

接着抿了抿唇,静静看着我许久。

这才点了点头应下来。

说话的时候,他的嗓子出乎意料的干哑。

“好,都听你的。”

毛茸茸的外套裹在身上。

季飞仔仔细细得给我戴上了假发,接着是巨厚的毛线帽,毛手套。

全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着一双眼睛。

我转身扶着床边坐下。

太厚了,现在我整个人像个球,弯腰都费劲。

见我这样,季飞轻笑了一声,伸手戳了戳我的脑门。

顺着他的力道,我跌进了宣软的被子里。

“哎,过分了啊,不准欺负病号。”

“不好意思,看你像个大西瓜,一时之间没忍住。”

季飞从怀里掏出一颗糖,随手塞进我嘴里。

正好能压住涌上来的血腥气。

随之,他从怀里掏出一根记号笔,在我枯瘦的掌心一笔一划得写了什么。

有点痒,我砸吧着糖笑着问他:“怕我丢啊,写手机号?”

他也笑,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不是,做个记号,好找。”

他把笔帽盖上。

我低头看去,上面正正好好写了【季飞】。

“不是路飞啊,你要记得是季飞,以后我来找你。”

我低头把手握紧。

正想收回时,一滴眼泪砸在手背,烫得惊人。

季飞默默得单膝下跪,将脸埋在这只写了字的手里。

终于哽咽着,泣不成声。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表露悲伤。

“江芙,活下来……求你。”

25

我给季飞的家人磕了头。

然后就力竭得跌坐在风水宝坟前。

看着被我支开,远远站在门口的季飞偷笑。

“不好意思啊,我在有点站不稳。”

“这可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没办法。”

“这次过来,就当我认个门了。”

“你们四位全下有知的话,可要保佑我活下来啊。”

“要是活下来,我就是季飞媳妇了。”

“当然,如果活不下来……”

我停下来用日益迟钝的大脑想了想。

而后喘着粗气,轻声说道。

“活不下来的话,下辈子我也是你们家的人。”

说完,我摘下手套把手心亮给他们看。

“我会跟季飞一个坟的,所以来世我们还会再见。”

“如果见不到,凭着记号,季飞也能找到我。”

墓园里寂静无声,满眼纯白。

我越过重重墓碑,看见了对面的江家五口。

是我喊他们过来的。

一些事总要做个了断。

我得让他们知道。

不管是这辈子、下辈子,我都有了新的家人。

再也不用见他们。

省得他们没完没了得纠缠。

说完话后,我的眼睛有些迷蒙。

吱嘎吱嘎,季飞背着我稳稳得在墓园走着。

“江芙,我有没有说过我听力挺好的。”

我努力得看清他的侧脸,虚虚得回道:“什么?”

“所以,我听见了你说要当我们家人,要当我媳妇。”

“这次是你亲口对我们全家说得,可不能耍赖了。”

我勾起了嘴角。

接着,双手从季飞胸前无力坠落。

季飞的脚步猛地一震,声音瞬间哽咽。

但还是稳稳得,稳稳得将这段路走完。

吱嘎,吱嘎。

“反正是你说的愿意当我媳妇。”

“而且我也做了记号。”

“下辈子不管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听见了吗江芙……”

“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

“江芙……媳妇。”

28

漫天飘雪。

相叠得两个人影慢慢走出墓地。

呼啸的风声中隐隐传来一声轻笑。

“听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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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诊癌晚后,死对头来跟我拼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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