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军政一起去了城里,李军政给我找的活,是在一家啤酒厂里装车的活,六个人配合,计件的那种活活。
跟我一起干的还有五个中年人,他们的力气很大,干活也很快,我很卖力,还是不能跟他们的速度相比,因此一天干下来,那几个人就对我不满意了。
说我的速度太慢,根本不行,还影响他们干活,于是我就离开了啤酒厂。
我这些年干的最累的活,就是洗车工,那也不过是用手枪帮人洗车,太累的时候可以慢点干,那干的了一天搬成百上千件货的活。
之后李军政还要帮我找活,我拒绝了。
他在城里混的时间不短,可认识的不是工厂的人,就是工地上的包工头,给我介绍的活,无非就是这种累死人的活,我倒不是清高或者吃不了苦,实在是身体底子太差了,我根本就干不下来。
拒绝了李军政的好意后,我就开始自己找活干,我找我最拿手的。我先去了影楼,只是宁静城和卢城一样,影楼到了生意不好的淡季,他们都不要人,于是我去了一家网吧。
网吧里倒是要人,第一天我跟老板说好,第二天就上班了,工资虽然不高,但我做的来。我刚离开学校的时候,干的就是网管,无非就是给人换换键盘,装装系统,我很快就上手了。
在多吧工作的时候,我很快就认识了一些人,其中一个天天来玩游戏,技术不行,但人挺好,时不时给我带份早餐或者一只烧鸡的大个头。
他叫马飞,在城里帮一个包工的老板开车,是个性格很腼腆,三七分头,满脸麻子,喜欢穿西服的,跟我年龄差不多的青年。
他在城里混的不错,认识各行各业的一些小老板,有一天他来找我,让我帮他一个开宾馆的朋友贾吉修一下电脑。
于是我认识了宁静城鹏达宾馆的老板贾吉,我修好了他的电脑,还帮他找回了丢失的一份工程合同文件。
我这是帮了贾吉一个几十万块钱的大忙,于是贾吉晚上请我们几个吃饭,聊天的时候,他知道我是学摄影的,就把我介绍给了宁静电台,他当台长的表叔,让我到电台去上班。
县城的小电视台算不上什么好的工作,但好歹也算是一份正式的工作,比我做网管,到处打监工要强的多,于是我很高兴地答应了下来,成了小电台的一名摄像师。
没玩过摄像的人不懂,但玩过半年摄像的人就知道,摄像其实并不是件很难的事,只要能把重要的镜头抓到,方位掌握好就可以。
我在卢城的时候帮人结婚摄像好几十场,机器扛的稳,跟在新郎新娘的后边跑,知道如何抓住关键的镜头,因此几次跟踪摄像下来,我也就熟悉了电台摄像的要求和套路。
我干的活,除了电台的摄像外,台里的人,和城里认识的人知道我在南方干过结婚摄像的事,也会偶尔也会介绍一些台里的活给我干,比如婚礼摄像,葬礼摄像之类的活来赚点外快。
每次出去总能赚个两三百块钱,那年头,两三百块钱一天,对我来说,可是大数字,更何况还有人会送烟给我。
不过我不太喜欢去葬礼摄像,特别是经历了一些死亡的事件之后,心里本能地怕葬礼摄像。
事情也就是那么怪,这人啊,要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很快我就接到了关于葬礼的一场摄像。
那天下午,天下着很大的雨,电闪雷鸣的,白天跟黑夜一样,大台大楼前的马路上,水积的跟马路牙子一样高。
雨像线一样没完没了的向地上落,马路上被击起了无数的水泡,从高楼往外看,云层黑压压的,伴着电闪雷鸣,远处的高楼和大山都被黑云吞噬了,景色很是壮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喜欢上了这样的天气,每到下大雨的时候,我就会爬在窗户上看雨,抽烟,想心事,把心放的空空的。
我的眼前,两个方向来的两大团子乌云看上去随时都会撞到一起,而我猜测着它们撞到一起的时间,和闪电会出现的长度和样子,就在我聚精会神观望时。
有人拍了我一巴掌,这一巴掌下去,惊的我跳了一下。我回头一看是台长,急忙笑着对他说:“台长,有事吗?”
台长是个六十岁的老头子,戴着一幅近视至少六百度的眼睛,总是穿着一身灰色的西服,虽然我是他的亲戚走后门介绍过来的,可台长对我的态度一直不怎么好,每次看我的时候,他总是会低下头,翻着眼睛,给人一种阴侧侧的感觉,像电视里边演的猥琐小老头子。
这天他和平时一样,用那种老不正经地猥琐目光望着我,对我说:“沐龙,你是不是很无聊,是不是一点事都没的做了,黑乎乎有什么好看的,背摄影机,跟我去做点事情。”
“噢。”我应了句,从柜子里扛了摄像机,台里的女记者拿了一件风衣式的大雨衣帮我披上,低声对我说:“台长给你找的活,保证没好的,这老家伙就喜欢欺负新人。”
“会是什么事?”我问。
她推了我一把,坏笑着说:“去了你就知道了,他等着呢。”
“快点。”台长在门口催促道,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很不情愿地跟着台长出了门,上了他的高尔夫轿车后,我问台长:“是不是那里出事了,下这么大的雨要我们出去?”
“这点雨算不了什么,我给你介绍点私活,我一个亲戚出了事,过世了,让你去帮忙给摄个像,台里的几个老摄影师没有阳气,你年轻,阳气重,所以我让你去。”台长说着发动了车。
“阳气重就干这种事,你他妈的出来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我我愿意还是不愿意,你个老王八蛋。”我在心里暗骂着台长,看着窗外。
我心里气结,不愿意,可要是拒绝电台的台长,我也没那个胆量,于是我只有硬着头皮很不开心地嗯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