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瑶是梦境的主人,这里的一切都与她相连,此番感觉到了五行山上还缺一行,当即手一抖,大地震动,一只巨龟在土里摇摇晃晃的钻了出来。这巨龟本来是托着整个梦境的基石,此番稍稍一动便山崩地裂,那巨龟的脑袋已经要比这五指山更大,它的脑袋一抖,几千里之外的土地又是一阵震动,一条巨蛇在里面钻了出来,缠在了五指山上。
玄武本来就是龟蛇共生之物,此番它虽然背托着这梦中世界并不能动,那巨蛇却也补全了五指山之上的五行,五行相克一流转,重量加了千万倍,大白猿身体一崩,支持不住,瞬时被压在五指山之下,只留了一颗头在外。
而此时的大白猿又变成了那只小猴子,白一生也知道这是它的本体,是剥离了梦境物质之后出现的本相,而这精瘦的猴子虽然看起来不如那小山般的大白猿强壮,力量却一般无二,他自然不肯小看,握住自己的神笔一点点的靠了过去。
那大白猿自不肯这般束手就擒,双手拄地,一点点拱起那山,五指山上五行流转,克制一切法术与变化,又因五行相生让这山的重上千倍,却也无法压抑得住这大白猿的天生神力。
白一生走过去,画出了一根棍子,看到大白猿拄地的手一棍子削了过去,结果如同碰到了铁柱一般,人家毫无感觉,反倒把自己震得虎口开裂。
“你是伤不了我的,等我出去,一定要将这世界给砸碎。”
“可惜你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就凭你这人类的力气跟你手里的那根破棍子?”大白猿突然觉得很好笑。
白一生眯着眼道:“你知道人类跟你们有什么不同吗?算了,我想你也不知道,我告诉你吧。你们天生神力,靠的是先天的本事,但你可曾想过,这人类既没有巨力也无利爪,自然也没有那些先天的本领。为何却是万兽之王?”
“为什么?”
“因为我们人类会用脑。”
白一生眯着眼睛蹲了下去,手中的棍棒在神笔之下化成了羽毛,他坐在那里将羽毛伸在了大白猿的腋窝之下,大白猿身体虽然强悍无比,却被这羽毛弄的一软,支撑不住五指山的力量,轰然倒地。
白一生在尘土之中看着大白猿,笑道:“今天我就坐在这里,你敢动,我就挠你痒。”
“好好好,那我倒想要看看,你能在这里待多久。”大白猿反正也在山河社稷图中困了无数年,自然又这种耐性,干脆一闭眼睛就呼呼大睡。
白一生也没有想到这天性仙人居然这般模样,大白猿一睡他也没办法了,却也不敢跟着睡过去,只能眼巴巴的坐在那里。
梦瑶想要靠近,白一生却不肯,他生怕这大白猿再有什么其他的能耐暴起伤了自己的女儿,于是就在这里跟着坐下,梦瑶能够操控梦中的时间,知道白一生外面的身体每分每秒都在虚弱,她把时间减缓到了最慢,就这么在远处看着这一人一猴一山端坐。
在梦中,第一个五百年过去了,大白猿第一次睁眼,看着白一生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它哈哈一笑,对白一生道:“没关系,在那画中乾坤日月长,我那么多年都守了,我倒要看看我下一觉醒来,你是否还熬得住。你若熬不住,我便毁了这里,然后毁了那里。”
白一生虽然在这五百年中有梦瑶在远处陪伴,却不敢离开这五指山的范围,他一度怀疑大白猿已经被山给压死了,此时听到他如此一说,也跟着哈哈一笑道:“巧了,在这里我曾经一个人度过了你想象不到的时光,或许有十万年那么久,自此才生了一个宝贝女儿。这十万年才得来不易的掌上明珠与完美世界,我怎么可能让你毁了这里?”
大白猿也不理白一生,又闭上了眼,又是一觉五百年。
白一生已经不知道自己外面的身体如何了,这里跟当年不同,当年这梦中是一片虚无,时间其实是不存在的。但是现在世间既然已经存在了,无论如何缓慢,外面的时间依然在流转。
梦瑶靠了过来,百米之外对白一生道:“要不然我们再斩下它的头颅试试。”
这些年里梦瑶试了很多次,但大白猿的头是斩不尽的,总是会再生出来,反倒是斩掉的头颅偶尔会化成小猴,给他们造成不小的麻烦。
白一生依然摇头,坐在那里握着羽毛哼着歌,便这般又坐了一个五百年。
大白猿再次睁开眼,看到白一生还在那里,姿势似乎都没有变化,此番也甚是惊讶,对白一生道:“这人间上一个困住我的还是女娲大神,我以为封神之后,众神离开这个世界,我已然世上无敌。哪里想到竟然被一个凡人困在这里。好好好,你是一个可敬的对手,那么我问你,下一个五百年呢?你还能坐在这里吗?”
白一生突然站了起来,对大白猿道:“我输了,我送你回那个世界,你爱干什么便干什么吧。”
大白猿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梦瑶走过来一抬手,将大白猿从梦中丢了出去,而后转头对白一生道:“爸爸,再见了。”
白一生点了点头,这百年里他的耳边一直听到一个声音,很奇怪的声音,他将这个声音按照一段段的记录下来,每天放在嘴里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哼着,一直到前不久终于知道这是什么了。
这是一段被拉长的话,每一个音调都至少有十年,这是有人在他的耳边喊出来又被这梦中的时间无限缓慢而成的,这段话很简单。
“坚持住,马上到医院了。”
白一生不知道这是谁说的,但是他知道医生一定会用尽办法让他从梦中醒来,如果他醒来了,那么自己的女儿便要独自面对这可怕的凶兽。
他想要保护两个世界的人,但如果一定要二选一的话。
他只希望可以站在自己女儿的身前,保护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他放出来大白猿,将凶兽重新丢到了世界之上,却不需要得到任何的谅解。
他白一生做事,从来不需别人的理解,亦不需要世俗的评判。
他只问自己内心,这件事是对还是错。
他从来不是一个英雄。
他只是一个东北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