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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靖2023-06-28 10:463,230

  石生财虽不知道毛病出在哪里,但他是个聪明人,察言观色,见管雪凤发怒,又是朝令夕改,心想,吴绪红走了,飞机不知道下落,自己的前途不能因此搞砸了,说不定此后还仰仗这个女人呢。于是把头一摆对石虎说,特派员训你,你还不知道呀?赶紧找人把吴团总的尸体找回来,顺便买口棺材,热热闹闹做个道场。到时候,特派员还要亲自参加。又扭头问,特派员,你说对吗?

  我也就不去了。管雪凤心情不好,感情忽高忽低,看着石生财眼珠乱动,害怕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于是说,绪红虽说误了大事,从自戕谢罪来看,还是忠于党国,精神可嘉。当时我也是气急,说了过头话。作为一个团总,又没有成家,家里也没有其他人,这样死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给他办好点。师兄,你一县之长,到时候代我主持就行了。

  石生财听了,眉头直皱,这是管雪凤到商城来第一次这么称呼。这么称呼,他有点不适应,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凡是套近乎的,都是另有所图的。心想,这个女人今后还是防着点。

  作为管雪凤,来到商城,是带着任务的,如今,任务没完成,还死了一个帮手,心里自然不痛快。可是,吴绪红要是不自杀谢罪,她对南京不好交差,也影响她在商城的威信,尤其是民团。吴绪红自杀,说明纪律还是严厉的。但是,管雪凤也知道,在商城,只有吴绪红与她走得最近。吴绪红一死,要想迈过石生财,象从前那样轻易指挥民团,恐怕费事多了。

  两个人都在想心事,虽只是瞬间,但是都明白。石生财听到管雪凤这么一说,再看看管雪凤似水柔情的眼睛,立即说声“是”,挥挥手,石虎退出去了。

  石虎走后,管雪凤背过脸,在那长吁短叹,似乎很难过。

  石生财心想,你心里咋想的我能不知道?你这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你不去怕有人再向南京告状,你他妈的才几岁,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一个黄花大闺女,四个屋角还没有摸到一个,就想来糊弄我,没门。想过了,也就想开了。望着天花板,腿敲在方桌角上,一副傲慢的样子。

  石生财是有想法的。你想一想,吴绪红是他的团总,他能不了解?要是不了解能让他当团总吗?想当年,在冯玉祥将军麾下,也是一员虎将,打了三次仗,升到营长,那也是很不容易的。要不是他们的团长指挥失误,也不至于脚筋挨了一枪,接不上,走路有点歪,但是不影响行军打仗。后来,阎锡山知道了,还送来帖子,招吴绪红,给个团长干干。那时候管雪凤还没来,吴绪红想去,又怕我伤心,天天喝酒,一句话也不说。我知道了,心想,是龙留也留不住,不如放水算了,到时候,也许还能对我石生财有大帮助呢。那一晚上,两个人喝了不少酒,掏心窝子的话都说了。这个吴绪红,恋家呀。最后说了,他那地方是龙嘴,是龙就得到大江大海锻炼,于是,我同意了,他也高兴。正准备说走呢,不知道咋弄的,半个月过去了,他不提走了;一个月过去了,更是不提走了,还很卖劲儿。石虎说,大哥,你知道吗?吴绪红讲感情,大哥跟他谈了,他觉得过意不去,犹豫呢,一个月过去了,管雪凤来了。管雪凤一来,吴绪红就留下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吴绪红太痴情了。一个大男人,又是生在这么个年代,太痴情不是好事。心里这么想,日子慢慢过着,一天天过去,也一天天观察。管雪凤一天到晚板着脸,吴绪红好像很听她的,这就让人担心呀。这样下去,这点血本会不会拼光?吴绪红说,大哥,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傻。

  吴绪红死了,看来是被管雪凤逼死的。吴绪红别看是个歪腿,但是心不歪,把情和义都放在心里装着呢。一个重义的人就有点古板,古板就是傻帽,方言叫“勺”,就是后脑勺缺根筋的意思。要是一个人又重义还痴情,那就不是“勺”能够说明的了,简直就是一头猪了。一头猪,遇到管雪凤这么个屠户,能不被宰吗?

  管雪凤有点急躁,也有点烦躁,看看石生财,她知道石生财不像吴绪红那么听话。石生财的眼睛是长在屋顶上的,比眼睛长在头顶上还坏。管雪凤掂着电报,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坐下,脸对着石生财的鞋底说话:你是一县之长,大哥,你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天已经马虎影了,明天再说吧。石生财好像没有吃饭,明显是在搪塞。

  夜长梦多呀大哥,再说了,戴老板催逼得紧呀。电文,你也是知道的。

  呵,电文,从你手出来再从你手出去,谁知道是咋回事情?

  管雪凤一下子跳起来,把电文甩到石生财脸上,骂,你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谁不知道你外号叫“石屠户”,对待百姓你狠心,对共匪你软蛋了?你有本事今天就把我杀了,看你是什么下场?要是不杀我,明天就叫你滚蛋,你要是能坐稳县长的位置,就算我管雪凤放屁,放了一通大臭屁!

  管雪凤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人,这般一发火,石生财可真的害怕了。要知道,石生财在国民党高层没有人,管雪凤来了,是老乡,又是一个学校毕业的,本打算联合搞点事情,没想到只两三个月,马屁没拍上还拍到马蹄上了。这个管雪凤,是个跳蚤,是不能惹的人。石生财是演戏高手,也是实打实的变色龙,要是在舞台上就好了,一定很好看,只不过在现实中就有点讨厌。只屁大工夫,石生财驴脸立即变成狗脸,像盛开的秋菊,还赶紧把脚从桌子上抬下来,站起来,弓着腰说,特派员,别生气,消消气,消消气,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你要知道,我说那话可是为您着想呀。

  怎么说?管雪凤借坡下驴,语气也缓和了。

  你想想,你是本地人,对本地情况也是了解的。石生财偷看,觉得管雪凤像冰开始融化。他一边说话,一边使眼色让警卫员给管雪凤倒了一杯信阳毛尖茶,又亲自给管雪凤递上一支雪茄,点着,说,特派员,大哥心里不能过呀!说罢,茫茫哭了,哭得十分伤心,眼个子像算盘珠,明亮地、不停地掉,哭着还吸着,显得十分难过。

  管雪凤抽了一口雪茄,有点蒙了,眉头一皱,不知咋弄的,忙说,啥事情这般伤心?

  哎呀呀,我的好兄弟呀,死得好冤枉呀,大哥,大哥我没有照顾好你呀。哎呀呀,哎呀呀,你可是庙门前竖旗杆独自一,谁是你的亲人呀?你还没有讨老婆呀,就这样走了,为了啥呀?哎呀呀,哎呀呀呀……

  你他妈的哭够了没有?一个大男人咋这样呢?管雪凤骂,可心里也慌了神。

  石生财露出一只眼看管雪凤,知道她语气硬实际上心软了,目的达到了,抹了一把眼泪,带着哭腔说,你可不知道呀,我与绪红老弟认识早呀。在汉正街上碰到的,他一口商城方音,我就知道他是地道的商城人。我知道他没有地方上学,介绍到讲武学堂。我先毕业回到地方,他后毕业到冯玉祥部队,还算有缘,又回来了,真是我的左膀右臂。我折了左膀,你说我右臂能不痛吗?能不伤心吗?

  别说了!管雪凤也伤心了,眼睛湿漉漉的,叹口气说,大哥,要是论与绪红交情,我可比你认识早呀。我们从小就认识。管雪凤说到这里,害怕石生财误会,看看,果然,石生财惊讶,问,你们是……

  你不要胡猜,管雪凤说,从小认识是因为他给俺家帮过工。

  噢。石生财心想,草腰子拴驴大松绳!于是,忙点头说,那以后呢?

  管雪凤说,以后,各奔东西。在武汉上学,女子班与他没来往。只是到这儿来了,见到了,才知道吴团总就是吴绪红。

  哦,是这样。石生财连续用“哦”、“噢”,表示惊讶,知道管雪凤在说谎,也不便戳穿,就说,吴团总死得亏呀。你是特派员,不知道具体情况。这些年,周匪(周维炯)从一个嫩芽已经修炼成参天大树了。用锯是锯不断的。商城县城,他已经打了两次,我在南乡,知道厉害,每次来,我都到处躲藏。那些穷鬼,没东西吃的,打仗可不含糊,个个都像不要命似的,眼睛红着,迎着子弹,拼命往上跑,还吆喝着,就如同到哪儿捡大洋似的,那大刀片子,迎着光就来了,也不管是头还是屁股,见到就砍,别说打仗了,就是在旁边看,就吓晕乎了,也因此,我对他们绝对没有手软过。绪红才来,打仗是条汉子。我没到前线,据石虎说,他们接受了前次教训,一百多条枪,兵分三路,到面前才看清楚,河沙湾里,驼峰山上,旮旮旯旯,到处都是人,都拿着长枪,少说也有四五千人,照这般说,准是周匪的三十二师。乖乖,别说是民团,就是国军的一个旅,也照样吃掉。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一百多号人马,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不定就像一个桃子,每人啃一口就能把桃胡子啃光。绪红还能打死打伤共匪一百多个,还能从那逃回三十多人,算是立大功了。立功不奖赏,却要斩杀,这是兵家之大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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