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皇帝的话,长公主心中微惊。
“皇兄,聿辞的心思只会比我更加坚定,你不必想着再劝……”
皇帝坐在台阶上,手轻轻的捶打着膝盖。
只是在外面坐的时间久了些,吹了冷风,膝盖便如针扎一般的疼,提醒着他,身体早已不复当年。
“朕还是能分得清楚眼下的情况。
陆飞鸢的声望被推至顶点,朕绝无可能再动她和楚聿辞。
朝堂上的官员,伍太傅带头的这一批,皆是老臣。
在他们心里,你比朕这个皇帝更有威望。
至于其他那些朕亲自提拔上来的官员,以沐晋源为首的那批让你们清理干净了。
余下的都没什么能耐,只能随波逐流,掀不起什么风浪。
大势已去,朕就是有些不甘心,想和聿辞说说话,不会对他做什么。”
长公主望着皇帝。
他神色疲倦,脸色难堪,一双眼窝深陷,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休息好了。
“臣妹去叫他进来。”
皇帝点点头,只觉得眼皮异常的沉重。
直到听见脚步声,他才打起精神抬眼看过去。
楚聿辞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身姿挺拔、面容俊美,一身气度清冷华贵,暗藏锋芒。
皇帝的目光分外复杂。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为了顶天立地,搅弄风云的大人物。
皇帝撑着膝盖想要站起来,却感觉身体异常的沉重,根本挪动不了分毫。
楚聿辞上前靠近,扶住皇帝的手臂,将他搀扶起来。
等皇帝站好,楚聿辞才退回刚才的位置。
皇帝感叹。
“难为你,还愿意扶一扶朕这个皇舅舅。”
楚聿辞神色不变。
“您永远都是我的皇舅舅,别说是搀扶。
皇舅舅若走不动了,外甥背着您,也无不可。”
皇帝目光猛然一颤,直直的望向楚聿辞的眼睛。
“你如果对朕,真的这般孝顺,就不会苦心伪装那么多年。”
楚聿辞目光不闪不避,平静而坦然。
“我只是不想经历那么多争斗,只想安稳度日,权衡之下,选择了最好的方式。”
“呵,难道不是多年苦心筹谋?”
“我说了,您恐怕也不会相信。
哪怕时至今日,我也没有丝毫谋求皇位的心思。
我是如此,母亲和鸢鸢同样如此。”
皇帝眼底划过一抹嘲讽。
“都到当下这个境地了,你还有必要说谎吗?”
“我没有说谎,句句属实。是您心中的猜忌太多,以至于别人跟您说实话,您却总觉得是在撒谎演戏。”
皇帝沉默了片刻,声音多了几分沉痛。
“你小的时候,最喜欢朕这个皇舅舅。
每次朕去上朝,你都坐在殿外等着。
等着朕下朝,要朕背着你回去补觉。
你的学业,是朕亲自帮你启蒙。
你初次骑马,也是朕亲手把你扶上了马背。
朕并非无心,朕是真心的疼爱你和你的母亲。”
“我知道,”楚聿辞心中同样不好受,“皇舅舅,您对我的好,我始终记得,此生不忘。”
皇帝见他动容,忍不住道:
“你既没有造反之心,那么今日的事情不如就……”
“不可能!”
楚聿辞毫不犹豫的拒绝。
“皇舅舅,您还没看明白吗?定国公府当年案发的时候,便有许多人存疑。
文亲王、我父亲、胡大人,包括后来的魏成、伍太傅等一众臣子。
他们一直都没有放弃追查真相。
您身为帝王,掌握着最高的权威,您能用权力压下一时的质疑之声,却压不住无数忠义之辈探查真相的决心。
今日即便没有我和鸢鸢,后续也会有其他人,十万冤魂,不能白白葬送!”
皇帝一甩龙袍,目光中的温情不再,转化成了浓浓的厌恶。
“说来说去,你们还是要继续追查,让朕名声丧尽。
朕真是后悔,为何一直对你百般纵容,为何没有早早除掉你和你母亲!
朕早就该知道的,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
朕还是太过心软了,在广渡寺,就不该让你活下来!”
楚聿辞看着眼前面容略显狰狞的帝王,心中划过一抹感伤。
“可我没有后悔。”
“你说什么?”
楚聿辞声音坚定。
“我没有后悔在广渡寺,冒着被砸死的风险,救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