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裴丞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想。
可并没有影响我对他蠢人的印象。
「付凝安，我知道你前世是因为过于爱我，才会嫉妒娇娇，找爷爷辞退她的。
「这一世你迷途知返，没有插足我和娇娇之间的感情，我自然也不用动那批药了。」
前世，在裴丞的眼里，我是阻挠他和真爱在一起的恶毒千金。
而徐娇娇是受到我迫害的完美受害者。
本来裴丞就对徐娇娇心怀愧疚。
徐娇娇又一直给裴丞吹枕头风，吐露自己身世可怜。
哭着说不指望裴丞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可至少能给她提供一个房子。
她在房子里想着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裴丞居然也真的相信了这套鬼话，为了给徐娇娇买别墅，换了一批公司的药物。
最终酿下大祸。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居然还没有看清徐娇娇的真面目。
「付凝安！重活一世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我会牢牢抓住！像前世一开始那样，将公司做大做强的！
「听说你也接手付家公司了，等到时候我带带你！」
没救了。
我摇了摇头，面对眼前还在喋喋不休的裴丞感叹道。
蠢人，再活一世，还是蠢人。
我没再多说什么，对着眼前的故人举杯笑道。
「那裴总，我拭目以待。」
6
这段时间我彻底接手了自家公司，忙得是晕头转向。
不过幸好，本来就是熟悉的领域战场，还没有人给我添乱。
一切进行得倒是十分顺利。
等公司那边稳妥之后，我终于抽出时间，和暗中给我发消息的人见了一面。
裴衡，裴父当年在外的私生子。
裴丞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我凝神注视着眼前的男人，这张脸和他那个不争气的哥哥有三分相似，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算起来裴衡比我还小两岁，可周身气质十分内敛。
看起来是个沉稳干实事的。
我张口：「为什么提醒我关于徐娇娇的事情。」
先前我也调查过裴衡的背景。
裴父当年因为公司业务在外待过两年。
这两年里，他结识了一个女老师，诓骗对方自己是单身，还搞大了对方的肚子。
后来裴母知道这件事情后，并未责怪裴父，而是认为这名女老师蓄意勾引。
于是私底下找到对方，说要将她当小三的事情闹到尽人皆知。
最后这名女老师被逼到羞愤自杀了。
在这样的身世下，本以为裴衡会向我吐露出他二十多年来压抑的野心。
可面前的人眼尾一搭，从嘴里吐出一句。
「我只是心疼姐姐。」
……
老实说，我觉得裴父的基因……很难评……
幸好一番交谈下来，裴衡没再说出令人沉默的话。
当年那位女老师在自杀前，将裴衡托付给了一家孤儿院院长。
还放了假消息出去，说裴衡生下来就死了。
也幸好如此，裴衡才能顺利长大，没有再次受到裴丞母亲的迫害。
后来裴衡还靠自己申请了海外名校。
是个有本事的。
我暗自点头。
想想裴家在裴丞身上砸了那么多资源，可裴丞在学业方面依然不尽如人意。
这么一对比高下立见，我心里也有了主意。
裴衡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而我，可以给他这个机会。
7
听人说裴丞手下的制药公司快倒闭了。
因为裴丞的某些天才设想，导致公司管理层的人气走了一半。
前世公司在我手里一年多都稳步增长，这一世在裴丞的手里没活过三个月。
按照徐娇娇的计划，本来是打算暗中操作，一点点拖垮公司的。
可她后来发现，这件事实在没什么必要。
让公司倒闭这种事，裴丞自己就能搞定。
且进展迅速。
眼见裴丞公司成不了什么气候了，徐娇娇也就逐渐暴露出自己的面目了。
裴丞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所谓的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后来我在网上刷到了采访裴丞的视频。
一群记者堵在门口，见裴丞出现一窝蜂围了上去。
「请问裴总什么时候宣布公司倒闭！」
「裴总现在后悔当初没有选择付小姐了吗？」
裴丞脚步紊乱，头发看起来也有几天没打理了，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得很。
不知道记者哪句戳到他的心口，他气得抬手，将眼前的摄像机砸到了地上。
裴爷爷来我家做客时直感叹。
幸好当初没让裴丞直接接手总公司，就算现在这家分公司破产了，也不会动摇到裴家根基。
「我这孙子是一点都指望不上了，我一直拿付丫头当亲孙女看。
「付丫头，别嫌老爷子我烦，我想问一句，你还愿意嫁给裴丞这臭小子，救救我裴家吗？」
眼前老人真的是抛下自尊在求我了。
我爸妈闻言并未出声，转过头来询问我的意见。
我手里端着茶杯，默了半天。
裴爷爷读懂了我的意思，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
「是我这孙子没福气。」
后来又过了一阵子，我手下的线人突然给我发了关于裴丞的消息。
裴付两家牵扯确实太深，裴家如果倒了，终究会影响到付家，于是我一直有派人盯着裴丞。
本来如果裴丞老老实实认栽，承认自己能力不足也就算了。
可他再一次鬼迷心窍。
要把公司手下制药品的版权，卖给别人。
8
我把这件事情告诉裴爷爷的时候。
老头沉默半晌没讲话。
眼神有些发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哆哆嗦嗦地将桌上的橘子递给我，让我多吃。
我一边叹气一边剥橘子。
「付丫头，别老叹气，叹气会把好运气叹走的。」
他从我小就这么教导我，看着眼前的老人，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我开口道：「裴爷爷，下棋吗。」
我爷爷在世的时候，经常拉着裴爷爷一起下棋。
裴丞看不懂，倒是我自小很感兴趣，老是会在一边睁眼瞅着。
我现在还记得爷爷跟我说过得。
人生如棋局。
如果遇到实在弄不懂的事情，那就去棋盘之上寻找答案吧。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象棋置于棋盘上的声音。
又过一会儿，裴爷爷脸上面露难色。
「付丫头，棋力见长啊。」
我笑着看向面前的老人，询问道：
「爷爷，孙女想向您请教，当棋局走到如此境遇的时候，那该如何破局呢。」
面前老人身形好像突然又佝偻了些许，默了半晌缓缓吐出四个字。
「弃帅保车。」
7
裴付两家择日再举行婚礼的消息传了出去。
继续联手，是我和裴老爷子共同的决定。
我下班的时候，看到了在我家门口蹲我的裴丞。
蹲在地上像个小狗一样，见我出现忙起身绕着我周身打转。
「安安，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你都不知道，徐娇娇那个坏女人居然是骗我的，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安安，我不是说你也毒的意思，我是说我终于知道谁是真正对我好的人了，以后我什么事都听你的！」
离得近了我才发现他脸上有伤。
应该是从家里偷跑出来时被划到的。
自从上次我将他想卖掉公司版权的消息告诉裴爷爷后，老爷子就让人把他压回了家。
收掉了裴丞手上所有的权利，公司那边也找了新的人接手。
我停下脚步，盯着他脸上的伤说道。
「裴丞，下月十九，别忘了来吃席。」
裴丞虽然满脸疑惑：「吃自己的席？」
但我能理他这件事情就够他开心的了。
「安安！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怪我！
「你放心，婚礼那天我肯定给自己收拾得巨帅！绝对不给你丢面子！」
我的脚踏进屋子后直接反手将门一关，隔绝了裴丞的声音。
上楼后，透过窗户，看到裴丞还在下面转悠，见我出现在窗边激动地向我挥了挥手。
我没再看，转身拉上了帘子。
裴丞以为我和裴爷爷会再给他兜底。
可他不知道，他已经被放弃了。
这次和我结婚的，是裴衡。
8
到了十九号那天。
一如既往的盛大婚宴。
我平日就追求完美主义，不停核对流程，确保婚宴万无一失。
以前裴丞都是嫌我事多，麻烦。
幸好这次站在我身边的是裴衡。
他心思比我还细，而且懂我的品位和我在意的点。
大到婚宴礼服，小到餐桌装饰，只要我一皱眉，还未开口，他就会吩咐佣人换一套过来。
说实话，有个帮手在身边的感觉，还不错。
最后直到礼成都十分完美。
没有人来捣乱，没有人有异议，也没有见到裴母和裴丞的身影。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
裴丞在我婚礼的前一天都没睡着，将原来的那套新郎服找出来一遍一遍地熨。
可直到天亮，都没人来接他。
他疑惑，找了个佣人询问，结果得知跟我结婚的人，是他从来不知道存在的亲弟弟。
裴丞想跑到婚礼上质问我们。
刚出房门，就被裴老爷子派去的人死死摁住。
他别无他法，崩溃大哭。
将屋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裴母心疼去抱住他，结果被失控的裴丞一不小心推下了楼梯，摔成了脑震荡。
最后得知婚宴无法阻止的裴丞。
硬生生呕出了一口血，昏迷了三天。
9
再次见到裴丞的时候，他看起来状态更差了。
脸色苍白，衣服皱巴巴的，手上到处都是细小伤口。
见我出来时，眼神一亮。
可下一秒，他看到了站在我身边的裴衡。
握紧了拳头冲了上来，被我一下子喝住。
「裴丞！你是嫌惹的事不够多嘛！还想玩打架斗殴这一套！」
裴衡见到这个情景，躲到我的身后。
「姐姐，嘤嘤，害怕。」
我：「你也闭嘴！」
裴丞见我出声，红着眼睛想来拉我衣袖，被我后退一步闪开，他的手停滞在半空。
「安安，我真的知道错了，可我们两个曾经那么好，你怎么能跟别人结婚呢。」
我冷笑。
「好在哪里？是你和徐娇娇混在一起对我好，还是将我推到人群里乱脚踩死对我好？
「裴丞，没有人会一直陪在另一个人身边。
「更何况，我们之间真的算不上是爱情。」
裴丞一脸不甘，红着眼睛质问我。
「那他呢？你对他就是爱情吗？」
我看了一眼在旁边瞬间连呼吸声都放轻了的裴衡。
「也谈不上，但他比你有用。」
说完后我拉着裴衡转身离开。
裴丞还不死心，在身后大喊着说他才是裴家的少爷，我身为付家人只能嫁给他。
我回头讥讽。
「裴丞，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
「我不是因为嫁给你我才是裴家儿媳，而是谁娶了我谁才是裴家少爷。」
10
回到家后，裴衡明显情绪与往日不同。
我虽然觉得奇怪，但我并不在乎，洗了洗睡了。
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阳台那站了个人。
裴衡手里叼根烟，烟头落了一地。
我忍不住皱眉。
「以后别在屋里抽烟。」
裴衡闻言后将烟熄灭，乖巧回了一声。
「姐姐，以后不会啦。」
我刚抬起去卫生间的脚，就又听到裴衡开口。
「姐姐，你记不记得，你小学时去过一家孤儿院做慈善，当时有个小男孩不小心把你绊倒了。」
我歪了歪头，睡得迷糊意识还有点不清醒。
「有这回事吗？不好意思，做过的公益太多了。」
裴衡声音有些哑。
「我记得，记得你穿着绣了一朵鸢尾花的白裙，记得你说过的话。」
意识清醒后，脑子里似乎有画面闪过。
当时我被绊倒后，白裙子脏了，鸢尾花也染上了尘土。
绊倒我的小男孩一脸紧张，可能害怕要赔钱。
可我只是站起来拍了拍裙子，刚想走人，小男孩好奇地出声询问我为什么不哭。
我说哭有什么用，人生中总是会有意外发生，遇到问题，去努力解决就可以啦。
后来看到小男孩呆呆的眼神，忍不住觉得好笑。
还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书送给了他。
我记得很清楚。
那本书是《经济学一本全常识入门》。
没想到我和裴衡那么早就见过面。
我没再多说话，因为真的要憋不住啦。
去完厕所后，裴衡还是在阳台站着，身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自从结婚后，他从来不回屋睡，都是在外面的沙发上躺着。
我叹了口气，走上前去。
离得近了，迎着窗外的灯光我才发现。
忽略裴衡生人勿近的气质，其实他的五官看上去要比裴丞乖很多，头发看起来也好摸。
我忍不住薅了一把。
「记起来啦，拿了我的书，以后公司那边更要好好干，知道不。」
裴衡看着我，点了点头。
「行啦，去洗洗回屋睡吧，天天睡沙发再着凉，让别人知道以为我苛待员工。」
上次婚礼结束，裴爷爷让裴衡试着接管了一家分公司练练手。
这次倒是没让我帮衬，而是让我在裴家公司挂了个名。
如果裴衡出现什么问题，我有权利直接罢免他。
所以他也称得上是我手底下的员工。
我转过身去，打着哈欠回了房。
身后传来一声笑。
「好！」
10
周末我和裴衡去我爸妈那时，听到他们在谈论裴丞把徐娇娇撞瘫痪的事情。
「裴丞这次估计得坐牢了。」
听我妈讲，自上次婚礼之后，裴丞浑浑噩噩的，整天买醉。
喝完酒就发疯砸东西，搞得裴家鸡飞狗跳的。
把老爷子气得在家天天吃保心丸。
裴爷爷怕他惹事，让人在家里看住他，可有个雨天，他趁佣人换班时，从家里跑了出去。
本来就喝了酒，居然还敢开车。
说来也巧，他开车时正好碰上徐娇娇，于是下车想要拉她过来给我道歉。
挽回我。
可当他走到徐娇娇身后时，听到她在跟别人打电话。
「希望多来几个像裴丞这样的蠢货，让我任务完成得轻松一点。
「你都不知道，我之前说崇拜他，他还真信了，看我那眼神笑死人。」
裴丞听完后直接发疯，上车后一踩油门对着徐娇娇撞了过去。
本来是觉得距离近不会有事的，可因为雪天车滑，对着徐娇娇身体碾了过去。
事情发生后，裴丞一下子清醒了。
不顾还躺在雪地里的徐娇娇，害怕地跑回了家，哭着喊着求裴爷爷救他。
可这次老爷子终是下了狠心。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我作为你的爷爷，你长成现在这样一副没有担当的懦弱模样，是我的失职。
「我会为你请最好的律师，但别的，就没有了。」
后来裴爷爷打电话报警，警方介入后，发现徐娇娇当时手机里还在跟别人通话。
本来警方就在调查一些关于商战引起的案件。
徐娇娇通话的那个人，刚好是他们盯上的目标人物。
后来顺藤摸瓜，牵扯出了不少事情。
徐娇娇背后的公司也倒台了，这些年，他们专门收钱办事。
为了让某些公司倒台，怂恿犯罪，无恶不作。
害得无数家庭妻离子散。
这次徐娇娇的遭遇，也算是恶有恶报。
……
法庭宣案时，裴丞在台上大喊大叫，十分难看。
「我是裴大少爷，我爷爷是裴锦华！我未婚妻是付凝安！
「我给你们付凝安的电话，你们找她就行了，她不会不管我的！」
但没有人理他，最后强行将他带走了。
徐娇娇倒是没死，撞成了植物人，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就不一定了。
这些年她也赚了不少钱，不仅拿公司给开的工资，还骗得好几个男的给她买了房。
可惜这些钱来路不正，都被收回了。
裴丞因为酒驾和肇事逃逸，性质恶劣。
最终，被判了无期。
后来有围观群众将裴丞撞人时拍下的视频传到了网上。
舆论声传来，裴家再一次处在了风口浪尖。
后来裴父出面，召开了记者发布会。
宣布了裴丞其实是裴家的养子。
裴家真正的少爷，是裴衡。
11
这件事情没过多久，其实也就没什么人讨论了。
现在提起裴家少爷，大家只会想到说话温柔沉稳，做事却雷厉风行的裴衡。
而让无数人忌惮的这位裴少爷，在我面前却是一如既往的乖巧。
直到有天我意外看到了他的手机。
发现在裴丞出门的那个雪天里，他发给了对方一条位置信息。
正是徐娇娇出事的地方。
我并未将手机关闭，而是开着这个界面将手机放在了桌面上。
其实我无所谓这起事件的真相如何。
我只是不喜欢身边的人有事情瞒着我。
当裴衡洗完澡出来之后，看到桌子上手机屏幕停留的画面。
他用湿漉漉的眼神盯着我说：
「姐姐，我只是觉得坏人应该得到教训。」
「还有……我怕你知道后觉得我不乖不喜欢我了，才不敢告诉你的。」
有点意思，原来这家伙切开也是黑色的吗。
见我面色不喜，他忽的有点慌。
「但我不会伤害你的，永远不会。」
我勾了勾唇角。
「下不为例。」
12
裴爷爷去世前，将总公司交给了裴衡。
其实他是想让我和裴衡一起接管公司的。
但我拒绝了。
裴衡能力强，心思细，看待市场的眼光也不比裴爷爷当年差。
他不需要靠别人帮衬。
我笑着对裴爷爷说：
「爷爷，你要哪天不放心，让我在总公司也挂个名呗。
「裴付两家对接的业务多，如果我觉得裴衡哪点做的有问题，我直接给他撤职。」
裴爷爷无奈地摇摇头：
「你这丫头，行，老头子我就放心你！」
后来我沉下心来，好好发展付家企业。
付家是没儿子。
但付家有我。
渐渐地，本来隐约落后裴家的付家，有了反超的趋势。
搞得裴衡压力很大，憋着劲地想证明给我看。
我看着凌晨还在看文件的裴衡，暗自点了点。
像这样多好。
两家可以一起做大做强嘛。
像最开始的裴家和付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