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韧带着人出去打探私矿存在可能性的时候，舒德音也算将整件事都想明白了。
等到许韧带着凝重的心情回来，对她说道：“阿发有个混子兄弟，大抵是在私矿里做过活，诈死逃了出来。阿发知道些里头的端倪，不过都知道里头的水深，并不敢声张罢了。”
这事十成里但凡有三成是真，就值得朝廷出动了。更何况许韧觉得此事已算得上十拿九稳。
许韧便铺开了纸张往京里写信，舒德音呢，慢慢踱步过去，站到他的书案前，认真地看着他。
“先生，叫三哥来吧？”
许韧方要落下的笔瞬间僵在途中，他有些机械地抬起头，迎视着舒德音的目光。
“理由？”
舒德音压住了一点点的心虚，絮絮叨叨说着有理有据的理由。
“到了这一步，朝廷的钦差已然不顶用，必然还要出动军队的。但这一路的守军对铁矿之事分毫不察，本就失职，更有可能在其中有所沾染。西北军在其中却是绝对不可能有牵扯的，再者……”
许韧也算耐着性子听她说了这许多，末了，平静道：“朝廷可以出动京城守军或五城兵马司。”
舒德音的心更虚了，她低了低头：“如果想要三哥过来，是不是也有办法的。”
许韧索性把毛笔放下了，好好的一支笔，被他捏断了可怎么好。
“理由。”
舒德音也知道他所说的“理由”，其实不是西北军来的理由，不过是问她：为什么要许厚璞来？
“我想把这次的功劳给三哥，”她到底还是说了大实话，“我……我本来想一路北上，到时候去西北和三哥见一面。我……我没了家，侯府接纳了我。三哥没得选择，可他一直对我很好。我……”
明明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连怎么和许韧谈判都设计好了的，怎么一对上了他不透情绪的眼神，她就紧张得脑子空白了呢？
许韧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她的头一点点往下，就差没将下巴贴到胸口上了。
他在这个小姑娘面前，永远都没有把握。这会儿也只倾身，隔着宽宽的书案，撸了一把她梳得齐整的头发。
“好，我给你想办法。”
舒德音腾地抬起头来，看向他的时候亮得仿佛收纳了天上璀璨的群星。
“先生！”
许韧眯了眯眼，如果说方才还只是愿意答应她哪怕不合理的要求；现在却是如醍醐灌顶一般，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为什么她要为许厚璞谋划功劳？明明和离了，明明和二太太闹得再无回转了。她费了这么大周折要去西北见许厚璞一面，却是为了什么？
他快活地拿起笔来，给老姑父写信的笔迹都带了无尽的飞扬神采：她只是为了许厚璞“一直对我很好”，她要彻底给那段关系做结了！
刚才还患得患失以为小姑娘念念不忘前夫呢！这会儿就能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啦！小姑娘真是太好啦！
许厚璞你快来啊！你来了就能和我小姑娘彻底作结啦！啦啦啦啦啦！
舒德音是一脸懵懂的：先生这情绪变化也太快了吧？我说什么了？他脑补什么了？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
有了这点小插曲，舒德音也把那点紧张给忘了。她重新拾起来练功的日常，连懒得出奇的许韧都被她拉了来“锻炼身体”。
唉，世界上有些人是旁的人嫉妒不来的，许韧虽然懒，可他长得好看啊！哪怕懒懒站在庭院当中，敷衍地比划个五禽戏，也被他练出了衣带当风的飘飘欲仙之感。
舒德音练着练着，就被许韧吸引住了目光，竟是专心致志看先生瞎比划去了。
察觉她的目光，许韧顿时认真起来！对！就是这样！女孩儿爱俏，他的小姑娘想必也不例外。就让他用超凡脱俗的皮相来霸占小姑娘的心神意念吧！
小姑娘：先生的五禽戏到底是谁教的？不会是小包吧？啧啧，先生倒是严师，可惜了，他自己却算不上别人的高徒……
误以为小姑娘沉迷于他美色不能自拔的许韧，哪怕是再聪明，也万万想不到自己已经算是辱没了“师门”。
舒德音已经不再去打听和圆环相关的事情了，唯恐打草惊蛇，这回就是搬出来老燕王的名头出来也没用啊！
她又嘱咐了包过：“你去想个法子，叫万大成和他娘避一避。即便不避，也不能再往深里去查万吴氏的死因。”
包过也发愁这事呢！万大成现在除了寡母，也算是一无所有了。他既然怀疑了万吴氏的死有蹊跷，死活都不愿就此睁只眼闭只眼。包过安插的眼线早传回来消息，说万大成近来就是想查明白万吴氏的杀人凶手。
“……不过，他本来就是市井百姓。哪怕有些见识，于查案一途却很是不得其法。也不过无头苍蝇般乱撞罢了。”
舒德音摇摇头：“小心为上，有时候最怕的就是这些误打误撞。譬如那阿发，他也并没有诚心要替万吴氏寻毛头儿。找到线索也是偶然，谁能想得到花捕头被害的线索能被阿发这样的小人物找到呢？”
而谁又能想到，阿发的死，落到了舒德音和许韧眼中？而他们又竟然是能够直达天听的人物？
世间好些事情，你说不上它到底是纯粹的偶然，还是早就写在命书里的必然。
包过正要亲自去找万大成，他临时雇的眼线先递了消息过来。
“万大成到官府击鼓鸣冤去了！”
舒德音只觉得心重重一跳：“他状告之人是谁？”
千万不要是姚家，不要是姚家，不要是姚家……
“是阿发……”
舒德音闭了闭眼，虽不是姚家，不是背后的拐卖团伙，但都是一样糟糕：真凶怎么容许世人把阿发的失踪和万吴氏的死联系到一起呢？
官府也觉得厌烦：他们已经做了定论，万吴氏是被抢劫杀人的，万大成此举，无疑是在打他们的脸。
也有人笑了：“万大成告的那个阿发本就是有名的地痞，说不定就是身上钱不趁手，把人给做了呢？”
那就和之前官府的判断没有冲突了嘛！多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