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楼云溪身后响起一道中年的,带着威严的女人的声音。
她说:“楼云溪,还不过来!”
这声音分明是命令式的。
楼云溪一怔,这声音她分外熟悉。
她回头望去,果真在人群里看到了天阙殿的陈英姑姑。
但此时出现在她面前的又不止陈英,还有许许多多令她陌生的面孔。
随着幻境的彻底消散,越来越多人出现在他们眼前。
抛开仙医谷外的乌衣特使,还有不少门派之人参与其中。
他们有人执刃而立,有人占据了山顶一角,有人则在山门前做出预备进攻的姿势。
在两边山崖之上,还有无数六阶弓箭手埋伏。
而在所有人前面,她看见一个身穿黑锦织金长袍的男人坐在一匹玄马上。
那马连辔头都是纯金打造,足见骑马之人身份不凡。
看到楼云溪他们破境而出,玄马不安地踢了踢脚下的土地,发出一阵呼哧呼哧的声音。
墨见川低声道:“文启林!”
沐星梦一惊,“云启国的帝君?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看着附近满地的尸首,沐星梦突然明白了。
文启林来这儿,就是为了对付楼云溪和墨见川……
她忽地想起路上听说的那个被文启林派兵屠戮的那个门派,那难道就是仙医谷!
可就算楼云溪帮了墨见川也罪不及师门,怎么能将仙医谷的人都给杀了?
文启林这种做法太惨无人道了!
陈英捂着发疼的胸口,嘴角还有未曾擦拭干净的血迹。
她瞥了一眼楼云溪身后之人,双眸炯炯地盯着楼云溪再次道:“快过来!”
楼云溪看着四周的几块瞬息石的碎片,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旁人哪有那么大的本事造出如此逼真的幻境?
普天之下能做到此事的只有陈英一人。
但她不解,陈英为何要和这群人为伍来算计自己!
楼云溪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为何?”她回望师门,痛心道:“我师父的死,难道也和你有关系?”
她曾经至少真心地将陈英当做自己的长辈敬重过,可陈英却连她师门都要灭?
陈英的眼底透出几分寒意。
她像只冷血的动物,对着楼云溪宣判说:“楼云溪,你可知你师父包庇穷凶极恶之人,他意欲搅乱天下!”
说及此事,陈英眉头都跟着紧拧。
片刻后,陈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稍显激动的语气后才拿出自己的仅有的慈悲宽宏之心:“不过,如今你是天阙殿圣女,倘使你即刻回头,回天阙殿闭门思过十年,你还有活路!”
对楼云溪这个圣女,陈英的确有偏护之心。
她是多年来唯一一个让神女再次显圣,且还得沐浴神辉之人。
神女喜爱她是毋庸置疑的。
而陈英作为凝华天女最忠诚的信徒,自然要维护神女偏护之人。
所以纵然知道仙医谷参与搅乱天下想要为祸一方,她还是想借天阙殿之名保下楼云溪。
楼云溪冷冷笑了声,“我师父是这世上最良善不过之人。他乐善好施,救人无数,这才得了一个无尘仙医的名号。你说他意欲搅乱天下,证据何在?”
她倒想听听是什么样的理由能让陈英都为之下山,且对仙医谷动手!
陈英抿了抿唇,似乎这个原因多么地难以启齿。
这时文启林一提缰绳,他身下的玄马立刻跟着发出“吁——”的声音。
“陈英姑姑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文启林道,“你若不敢说,便让本君来说。”
楼云溪隔着尸山冷眼望着他,只等文启林说出个所以然来。
只见文启林握鞭的手一指她身后的姒暖,“此人的真实身份乃是凶神恶童,是也不是!”
此话一出,楼云溪身侧之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楼云溪一惊。
他怎么会知道!
姒暖的身份到底是如何暴露的?
“别想不承认,当年制服凶神恶童之时,正是我文氏家族的秘术锁灵枷出了一份力!我们对凶神恶童的灵力十分了解!”
“当日我手下的乌衣特使用红光大阵都伤不了这小孩时,我就怀疑过她的身份。之后本君取出当初祖辈与凶神恶童大战之时留下了凶神恶童残留灵力的兵刃,再用使用楼氏家族的玉鬣狗一比对,果然证明了这孩童身上的灵力与凶神恶童一致。”
文启林冷冷一笑,他正愁没名正言顺的理由对付墨见川和一只暗中帮他的楼云溪。
没想到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楼云溪亲自送了个绝佳的借口给自己。
包庇凶神恶童的罪名可比帮扶一个敌国摄政太子大的多。
他正是以这种名义请来了各路能人,只要说是为了剿灭凶神恶童,这些人不可能不出手。
就连九重山的陈英姑姑,他也一并请来了。
姒暖“嗤”了一声。
她推开面前的楼云溪,背着双手大摇大摆地走到众人面前:“既然都已经被发现了,老子就不装了。老子根本就不叫苏暖,老子本名‘姒暖’!”
这个身份,她认了!
墨见川的眼底闪过片刻的诧异。
楼云溪只与他说过苏暖是她徒弟,却从未细说过苏暖的来历。
他对苏暖的身份的确有过怀疑。
一个小小孩童,身上的灵力却那么邪气。且她身体里的力量似乎比自己的更强大,都用不完似的。
若是她是凶神恶童,的确合理。
所以墨见川在片刻错愕之后就又恢复了平静。对他而言姒暖是谁不重要,他只需要知道姒暖在他们身边这么长时间从未有意害过别人就够了。
但沐星梦和随他一起来的那些侍从可没有这么强大的心理素质。
他们在知晓姒暖身份的一瞬间都不约而同地退了一步,眼底满是惊恐。
姒暖瞥了他们一眼。
“我就知道……”
她的语气尽量装作不在意,眼底却露出掩不住的失望。
世人不会轻易接受她的身份,一旦他们知道自己曾经一夜之间屠戮过几万个人,他们都会怕自己。
若她从为过过正常人的日子,她自然也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待自己。
但楼云溪已经带她体验过被人在乎,被人关心的生活。
所以突然将她打入从前的境地,她心底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