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厢房里，顾曼舞卧在床上咳出一口淡红的鲜血。
又一个大夫从小院离开，楼震天刚想问话，大夫就摇摇头走了出去。
楼震天拧着眉，神情凝重地走进屋里。
顾曼舞的神态已不像先前那般傲慢张扬，如今她躺在床上，脸色都苍白得像张半透明的宣纸。
“都是不中用的大夫！”
看到楼震天进屋，顾曼舞不甘心地说。
楼震天：“整个帝京有名望的医师都请遍了，还能去哪里找中用的大夫。你治疗的先机被耽误，现在就算华佗来了也无法帮你恢复如初。”
从顾曼舞被楼云溪打成重伤，到他将人接回楼家治疗，这中间过了太长时间。
最佳治疗时机已过，如今顾曼舞虽然留下了一条命，却再也回不去从前的修炼巅峰。
听到楼震天的话，顾曼舞抬起头来。
“看我落魄，你很高兴是不是？咱们成婚这么多年，你样样不如我，如今你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压我一头。”
楼震天的嘴唇濡动了下。
这确实是他心中所想。
自从顾曼舞嫁进楼家，几乎所有事都是她操持。如今她卧病在床，楼家才有依赖他的时候。
“夫妻这么多年，我也不想看你去死。”楼震天说：“大夫说，你身体里的冰晶碎片太多了，有些已经长在了你的肉里。你只有自废修为，将体内冰晶碎片逼出来，才有机会活命。”
当初寅卧山一战，顾曼舞的冰晶蓝银枪被毁。
爆炸瞬间太多冰晶石碎片碎裂。
楼云溪有红昭伞保护，伤情不严重。但顾曼舞就没那么好运了。
太多冰晶石碎片打入了她身体里，她想要痊愈就必须把那些碎片取出来。
但如今整个帝京乃至云启国都没人敢为顾曼舞做这个手术。
“不可能！”
顾曼舞睁圆了双眼。
“我五岁开蒙，修炼了多久才到九阶境界。放眼整个云启国，有几个人能有我如今水平！”
修为是她的骄傲，如果自毁修为，她还是顾曼舞吗？
楼震天反问道：“是修为重要还是命重要？空有一身修为，活不下去有什么用。你看云媚和云娇如今的状况……”
楼震天说道：“要是她们再失去一个母亲，焉知日后不会发疯！”
顾曼舞身体一僵。
季川一行不仅是顾曼舞的耻辱，更在楼云媚和楼云娇的心里留下了一块心病。
楼云媚天之骄女，自认为天赋卓绝，却被楼云溪屡次算计。
如今她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就是个废物。
已经快自闭了。
加之服用凤凰内丹带来的副作用，她现在每天都觉得心头如有火烧，简直如中毒一般。
楼云娇就更不必说。
她那么爱美爱面子的人，在众人面前被吓到失禁。
这种毕生抹不去的耻辱留在身上，楼云娇整日将自己关在屋中不肯见人。
凡是看见婢女在她面前笑，就以为是在笑话她，要将那婢女打死。
这两姐妹已经快要疯了。
要是顾曼舞这时还因伤重不治而死，她们还不得彻底疯魔。
楼震天的话唤回顾曼舞些许理智。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让她自毁修为，她不甘心！
“仙医谷不是还没问么？为何不请仙医谷的人来！我顾家金银不计其数，难道还付不起一点诊费！”
楼震天眸子微眯，“你要杀的楼云溪如今是仙医谷的人，你对仙医谷弟子动手，还指望仙医谷的人给你看病？”
解无尘就算年纪大了，脑子再不清醒，也不可能亲疏不分。
他又不缺顾家那点钱！
顾曼舞真是骄傲惯了，竟以为仙医谷的人会如同自己一般给他面子。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家主！有急事找您！”
楼震天看了一眼顾曼舞，说：“现在你还有修为在身，还能自行逼出冰晶碎片，再拖下去可就未必了。你好好考虑吧。”
他说完转身走出屋子，独留顾曼舞一个人卧于病榻。
“什么事找我？”
“回禀家主，是……帝君召见。”
楼震天身形一颤。
“你确定？”
帝君鲜少找四大家族的人议事，怎么会突然盯上他？
修士说：“确定，来传话的人还是帝君身边的得力下属。”
楼震天略一思索，加快脚步往外走去。
云启帝宫。
楼震天被带到福居殿，宏伟的殿门关上，周围所有人徐徐退下。
须臾，屏风后走出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
他面容凌厉，双唇很薄。
唇色很淡，但一双剑眉却极为浓黑。
一顶金冠束在他头上，黑色华服及地，衣服上绣满了鹊踏枝的图样。
走到楼震天面前时，他还捧着一份书卷正在研读。
楼震天连忙俯身：“拜见帝君！”
文启临像是突然回过神，抬头看他。
“楼卿！你来了！你瞧我看得入迷，都没发现你已经到了。”
楼震天顺势问道：“不知帝君在看什么？”
“《春秋繁露》。”文启临说：“这上面有句话，叫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楼卿来的正好，你替我看看这句话可对？”
楼震天身体一抖。
短短几秒间就在心底复盘了一遍自己几十年来做过的事是否有哪件得罪了帝君。
“君在上，臣在下。此话自然对。”
文启临皱了下眉头，“可我却觉得，一国之君想让臣死，总不能全无由头，否则便是个昏君。”
楼震天连忙应和：“这是自然。”
文启临微微一笑。
“但一国之君想让一个人死，由头自然成千上万，楼卿说是不是？”
楼震天咽了口唾沫。
他已经不明白文启临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帝君究竟是想让他死，还是另有所指？
瞥了眼楼震天冷汗淋漓的样子，文启临拍了拍他的肩。
“楼卿不必惊慌，对书卷探讨而已。扯远了，我险些忘了叫楼卿来的要事。”
楼震天尴尬地笑了笑，“能与帝君探讨，是小人的荣幸。不知帝君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书卷被文启临丢到桌上。
他双手背到身后。
“本君想同楼卿借一样东西，不知楼卿可愿？”
楼家在云启国地位非凡，但楼震天却是个懦弱的家主。
他不敢违逆皇权，甚至不敢问文启临想要什么，便道：“能为帝君效力，是小人的福分！”
文启临唇角微提。
“若我说，想要的是玉鬣狗呢？”
楼震天一愣。
这……
玉鬣狗是他们楼家至宝，向来不外借。
若是他借了，岂不是违背家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