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冼岚忽然道:“说来也奇怪,文启林明明可以直接杀进来,为何偏要休战一日,让我们有喘息之机?”
帝君明明已经对莽荒发起了进攻,一直以来的奋战也让他们推进了不少侵略的土地。
现在他们所剩的防守阵地已经不多了,帝君却下令在这个时候让修士们撤退修整一夜,她怎么都想不明白。
“帝君那么希望我们死,这种时候不应该乘胜追击吗?至少也该打进我们的营地,直到真的久攻不下的时候,他们再想办法修整和暂时撤退吧?”
倒是现在这个做法,胜利就在眼前,他竟然没有一鼓作气拿下莽荒,真是奇怪。
“文启林绝对不会那么做的,或者说,他不敢。”墨见川将手里的干树枝丢进篝火堆里说道。
干巴巴的柴火很快被点燃,也让那团篝火烧得更旺了些。
沐星梦扭头问道:“为什么?”
“这是文启林的习惯,他生性多疑,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会疑神疑鬼。攻入莽荒这件事情也不例外。虽然他们一路长驱直入,借着人数的优势狠狠地压制了我们,但他也会害怕我们还有什么后招。毕竟我们之前的招数层出不穷,文启林小心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谢盏秋怔了怔,“这么谨慎吗?”
她下意识地看了楼云溪一眼,有些话堵在喉咙口,一时不知该不该说。
恰好此时楼云溪也看向她。
楼云溪没有做声,谢盏秋也就低头沉默下来。
云溪说过,这件事情除非到了最后一刻尘埃落定的时候,否则谁也不能告诉。
就算他们已经发起了和文启林的最终一战也不行。
谢盏秋定了定心神,再抬头时眸光又安定下来。她相信楼云溪自然有她自己的论断。
墨见川又看了看楼云溪,道:“其实文启林这么做也对,毕竟从他们发起总攻到现在,我与楼云溪都还没有正式露过面,他或许也是怕遭到我们的暗算。”
当初大战刚开始的那一日,他和楼云溪一起去了东面的战场。
那是文启林发起的总攻中战场最激烈的地方。
可是他和楼云溪却一直在后方指挥,从来没有露过脸。
也许正是因为他们有所保留,也让文启林心中多了几分担忧。
但他们这么做,正是为了将最核心的力量留着对付文启林。
谁也摸不清文启林如今的底细,他们必须有一个保留着全部力量。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文启林出手的时候,有应对能力。
否则所有人都被文启林派来的修士消耗得不剩多少灵力,待文启林亲自现身,他们便只能坐那粘板上的鱼肉。
文启林尚有保留,他们也是!
赵冼岚默了默,问道:“明日,应该就是最后一战了吧?”
他们所剩的阵地不多,明日那些人一鼓作气,定然可以直接冲进莽荒中央的营地。到时候他们四面楚歌,不知又该如何应对……
想到那样的处境,赵冼岚的眸光都不禁黯淡了几分。
赵冼岚在皇室中一直都是个不受宠的公主,为了好好地活下去,她这辈子从未做过什么逾矩的事情,唯独这一次,跟着楼云溪来了莽荒。
这是她最大胆的决定。
可是她从未后悔过。
恰相反,因为有了这样不同寻常的经历,让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了别样的色彩。
赵冼岚拍拍自己的脸颊,抬起头笑道:“没关系,我们都竭尽所能地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虽死无悔!”
众人霎时沉默下来。
谁都知道明日那群人攻进他们最后的营地会是什么结果,他们都难逃一死。
纳兰馨看了看大家,忽然站起来道:“就算是最后一战,我们也要输得漂亮!”
纳兰馨走到营地库房里拿出两坛酒,在大家面前打开。
纳兰馨豪迈地说道:“大家都是生死之交,不如就趁着天亮之前一起喝一杯!若是有人能活下来,就将今夜发生的事记下来,好好地传下去。若是大家都不在了,咱们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一排酒碗在大家面前摆开。
纳兰馨将酒满上,拿起来自己率先喝了一碗。
她看着大家,“大家都过来喝一碗啊!今夜不喝,明日也未必能再喝上了!”
纳兰馨向来是营地里最乐观的那个,如今她做了破罐子破摔的准备,可见他们真的走进了绝路。
可是纳兰馨不怕,她觉得自己这一生也算轰轰烈烈,够意思了!
季寒云默了默,也走上去拿了一碗自己的酒。
“舍命陪朋友,干了!”一碗烈酒入喉,季寒云摔碗为信。
明日大家多半都回不来,今日便权当作别吧。
在他们的带领下,每个人都拿起自己的酒碗干下一碗烈酒。就连谢盏秋那样不会喝酒的人,也呛着喝了小半碗。
烈酒入喉有如刀割。
楼云溪饮下一碗后,对大家说道:“明日,我们未必会输。我定让大家安全退出莽荒。”
赵冼岚怔了怔,“云溪阿姐?”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对方有千军万马,他们可以将这里完全包围。
哪怕是每人送出一把利剑,都足以将他们捅成筛子。可楼云溪又在说什么?
纳兰馨也道:“云溪阿姐,你不必哄我们的。我们已不是当初那个胆小畏事的公主,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我们也能扛下来。”
“不需要。”楼云溪顿了顿,抬眼对所有人道:“诸位陪我来莽荒走一遭,我楼云溪感激不尽。但明日,我不需要诸位赔上自己的性命。就算后果再可怕,我也定然保诸位全身而退。”
季寒衣不解道:“神医姐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楼云溪道:“这本就是我们仙医谷的仇怨,我们不该再牵扯进更多人。不论是你们这些来帮我的朋友,还是那些当初从梧桐镇里好不容易活下来的百姓。大家都该好好活着。”
纳兰馨愈发不解。
她只觉得楼云溪越来越让人猜不透。
“云溪阿姐……”
她正想再问,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