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银风的眼帘耷拉下来，整个人仿佛都在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
师父死了。
仙医谷也被铁蹄践踏得什么都不剩。
如今好不容易再次见到白月吟，他们之间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的真的很疲惫了。
沈银风阖上双眼，仰头叹息道：“我是怎么过来的，你从前难道在乎过吗？”
若是真的在乎，她又怎么忍心这么多年杳无音讯，让他在毫无可能的方向里一直查探她的消息。
也许他对白月吟来说，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朋友，是浮光掠影一般的过客。
如过眼云烟般，轻易地就消散在她从前的记忆里。
“我并不知你从前为我做的这些。”白月吟有些歉疚地说道。
可沈银风却道：“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白月吟微微出神。
“抱歉……”
这些年沈银风为她做的一切，她无法回报。
她还能说什么呢？
就只有抱歉了。
“呵……”
沈银风低笑出声，只是那笑声里多了几分对自己真心的嘲弄。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眸，叹息道：“罢了。罢了。”
“我做的一切也从不是为了博得你的愧疚，不过是我一厢情愿，一直想要找一个答案而已。如今我也算找到了。”
白月吟就这样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如何不算是一种结果呢。
他们的结局就是这样故人相见，但又物是人非。
“白月吟，我只问你一句话。”沈银风似有些不甘心，执着地还想再抓住点什么。他喉结滚动了下，“从前在仙医谷的时候，你有没有哪怕一刻，真心地喜欢过我。”
他终于直视起白月吟的眼眸。
那些过往也许对她而言无足轻重，但是对沈银风而言却是一个最需要得到的答案。
只要从白月吟的口中说出那些，他便再也没有那个执念了。
“告诉我。”沈银风执着地说。
“……”
白月吟低垂着头。
月色照在她的脸上，在她白皙的肌肤边缘描绘出她模样柔和的轮廓。
但白月吟没有回答。
终究是她辜负了沈银风当初的一片真心，她又怎么敢在这种时候，说她曾经有过一瞬间想和他在一起。
那样的念头，怕是只会让沈银风愈发无法释怀。
她是喜欢过沈银风，但她选择了离开。
她最终在春心萌动的那一刻，选择了当自己，而并非选择留在仙医谷。是她先背弃了自己的真心。
但她首先是白月吟，而后才是那个对沈银风动心之人。不是吗？
“你知道我当初为何不告而别吗？”白月吟问道。
沈银风怔了怔，“不知。”
直到现在，他也不懂白月吟到底在想什么。
“因为我从来不是能被束缚一方的人。”白月吟说。
“也许你见过太多的女子为爱困守自身，为爱偏安一隅。只要能长长久久地陪伴在自己所爱之人身侧，那么就算是放弃她自己的人生也无关紧要。”
白月吟抬头望着沈银风，直白道：“有那么一瞬间，你也是这样对我抱以期待的吧？所以你希望我留在仙医谷，和你在一起。”
沈银风一噎。
他当时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
他甚至想过，若是白月吟愿意留下，他定然请师傅做主，为他们定下终身大事。
可现在看来白月吟并不喜欢这些。
白月吟淡然地笑了笑，“男人们有这样的想法太正常了，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为了爱背弃自己的人生。”
她在认识沈银风之前早就当了多年的游侠。
她太喜欢自由自由的生活了。
她想看看更广阔的天地，想要去寻求属于自己的价值，而非只当一个仙医谷弟子的所爱之人。
“我记得当初我问过你一个问题，你是否愿意去这天下间走走。”白月吟笑道：“若是你当时答应了，或许你我真会携手走过一段很不错的旅程。”
可最终沈银风没有答应。
他那时太排斥外面的世界了，他甚至连仙医谷都不愿意出去。
白月吟知道自己不可能终其一生只待在仙医谷这个地方，所以她在那一瞬间便做了决定。
她与沈银风一夜欢爱，算是对这一场美梦的告别。
而她也会踏上属于自己的旅程。
不过她着实没有预料到沈银风在她离开之后，竟然会选择走出仙医谷，去寻她。
还寻了这么多年。
可是白月吟并不想因为沈银风做的这些举动就去怀疑自己从前做的决定。
“你爱我，是你的选择。我感激你因为我的一句话苦寻我那么么多年。可我离开也是我的选择。我们各自都做了决定，难道我的决定就因为没有回应你的爱，就错了吗？”
在白月吟的眼中，她不过是在爱别人和做自己中选择了后者。
沈银风攥紧了拳头：“你没有错。”
说到底是他自己愿意付出那么多。
他只是对当初白月吟的离开一直念念不忘，最终把那份思念变成了一种执念而已。
可是听到白月吟说出这些话，他心口难免还是有些闷闷地疼。
白月吟说道：“从来没有人这么喜欢过我，你能从一而终这么多年，我挺敬重你的。但是眼下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并非你我之间的过往，而是为解无尘报仇。”
她的这条命多亏解无尘才能捡回来，所以就算是为了解无尘和帝君同归于尽，她也愿意。
她不想在这种时候和沈银风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白月吟看着沈银风的眼睛说道：“解无尘应该也是你最重要的人，我想你的想法应该和我一样。”
沈银风的唇抿了抿。
二人之间陷入一段漫长的沉默。
他垂首定定了看了白月吟一会儿，忽然就笑了起来。
“你说的对。”
“儿女情长如今怎么能是你我纠结之事。”
白月吟的态度他已经明白了，他们之间绝对回不去从前。
若是他继续纠缠，倒是他不知好歹。
“你我就当朋友吧。”
白月吟抱着剑，对沈银风伸出一只手，落落大方地说道。
沈银风视线一垂，他瞥了一眼白月吟伸过来的手，转身走开。
“我没有这样睡过觉的朋友。”他说。
白月吟：“……”
白月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