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水势渐小,破开的缺口亦被慢慢堵上,堤坝上换了一拨人继续将堤坝加高、加固!陈睿松懈下来方觉腹中饥饿,携了水碧一道回府叫下人弄了几道小菜狼吞虎咽起来。
淮都府衙,水碧夹了几口菜,放入口中感觉味同爵蜡。忽而想起自己转世第一次下山在松花镇遇到祁烈的车辇第一次执筷的情形。那时候他表面浪荡调笑,实则是个沉默寡言的男子!想起温和睿智的祁逸以及被剐去鱼鳞的鲤鱼!心下越发沉闷起来。
陈睿感觉有异,抬头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水碧闷声道:“嗯…”
陈睿把酒壶提了过来给自己斟了一碗又给水碧满满斟上一碗:“一醉解千愁!”说完抬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水碧受其感染,豪气干云亦抬起手中的酒灌了下去!
“咳咳…这什么酒?比暗影的桂花酿还要难喝十倍不止!”水碧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是真正的烈酒!虽然上头却是不伤身的!”陈睿说完又给水碧斟满一碗!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夜色渐浓。
陈睿酒量极好,水碧却醉眼朦胧,在院中跳起了舞。
水袖清扬、脚步虚浮口中唱着婉转动人的歌。
借我一抹绯色,还你一袭华裳,当水袖再次舞起,倾尽我一世的殇…
陈睿看着那个醉眼朦胧表情悲伤的女子,心中心疼不已。她身上似乎有太多伤心之事,连跳着舞眉头都是紧锁着的。在那一刻突然产生了想护她一世周全的念头!
“陈睿…”水碧扑倒在桌面哑声道,“你…你知道…知道吗?咳咳…我…”伸手抓来茶杯喝了口水,说话顺溜了许多。
“我曾经喜欢过一个男子,白衣飘飘、地位尊崇,我为了他甘愿冒九天雷劫取来天籁之泉,只为复活他心心念的女子!我一直以为那是爱,直到后来,在我身边一直默默守护我的那个男子走了,我的心…”水碧抚住自己的胸口,“我这里很疼很疼!撕心裂肺般的疼。直至千刀万剐轮前,我幡然醒悟,我一直以为我爱的是那个白衣飘飘的男子…错了…错了全错了,我对他只是迷恋、只是被他为救所爱之人的执着所感动!我心心念的人儿是那个一直默默陪在我身边的男子…可我…可我把他弄丢了,弄丢了啊…我一觉醒来,他就不见了,我找不到他,我闻不到他的气息…他受了重伤,你说他会不会死了?或者…或者伤了心故意躲起来,再也不想见我了?”
陈睿眼睛有些湿润伸出手去擦拭水碧眼角的泪水:“水碧!你醉了!”
水碧一把推开他的手:“我…我没醉,我怎么会醉呢?我是天上的神仙!对,我是天上的神仙。可我…可我怎么没有一丝法力呢?我明明度过了雷劫了啊…我的法力呢?”
“水碧!”陈睿道,“我先送你回房休息…”说完便去扶她。
水碧顺势靠了过来:“小哥哥,你定是知道我的夜煌躲在哪的对不对?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陈睿不理她的醉言醉语,将她架了起来,一瘸一拐往厢房走去…”
“呀…”水碧挣扎着,“你这冰山脸别拉我,我是天上的神仙,不要你扶…天上的神仙…”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陈睿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水碧弄到床上,褪去她的鞋袜,正要去褪她的手套,水碧紧紧捂住自己的右手,口中喃喃道:“别动…手疼疼死了…”
将被子给她拉上,陈睿呆呆看着这个娇憨的睡容,微微一笑,伸手抚平她的眉头。良久方才起身将窗户关紧,转身出门,向着堤坝而去。
希望能撑到帝都的物资下来。
水碧一大早便起来,只觉头疼欲裂、腹中空空如也,一想到酒便想呕吐…
匆匆出门便遇到了水监。
水监忙忙迎了上来扶住水碧道:“姑娘可曾好了些?这酒烈得很,劲头过去也就好了…”
水碧用力晃了晃头,大着舌头问道:“昨日堤坝漫溢可曾伤到百姓?”
水监道:“疏散得及时,未曾伤到人命,昨日姑娘救了那孩童,城中人都称你为活神仙呢?”
“……”本大仙明明就是神好不好?
“姑娘…”水监面露难色道,“当前百姓撤离乃是大事,经过昨日之事,迁离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亦加快了步伐,只是还有少部分村民死活不肯离开故土,都府大人为此事也是焦头烂额。姑娘可否…可否帮忙劝说一番?”
“劝说那些不肯搬离的村民?”
“正是!姑娘有所不知,这淮都上下信奉神明,姑娘昨日施展了那一手绝技,城中人均以为神,若是姑娘出面,效果定是比都府命令好得多!”
“嗯!我暂且也无事,不如跟你们一起帮忙迁离,多一个人总是要快一些的!”
“姑娘仁义,我替淮都的子民感谢你!”说完尽趴地上朝着水碧行了个大礼!
水碧吓了一跳,连忙将其扶起。
“你该也不会以为我是神仙吧?”
“姑娘宅心仁厚,就算不是神仙也相差无几了…”
水碧抚额,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原来自己也是个喜欢被人拍马屁的神仙!也是个悲催的神仙!
接下来的连续几日,水碧跟着都府一起帮助撤离,连续几日均没见到陈睿。
这家伙不会是以身填堤坝去了吧!
当两岸百姓全部撤离,帝都那边亦带来了好消息,国师风墨亲至淮都,帝皇下令调拨周边都城救济物资,国库下拨银两进行水利兴修、屋舍重建。
今日已经是第九日。
陈睿腿已经好了些,此刻正与水碧用膳。这次他是真的不敢再让水碧喝酒了。
“水碧!以前你曾说着堤坝撑不过十日,可有依据?”
“没依旧,凭直觉!”水碧歪头看向他,“不是有大名鼎鼎的陈司空大人在么?”
陈睿有些无奈道:“明日估计午时左右,国师便到达这里了,我们再支撑几日到时候搞清楚陀螺山上状况,泄尽河水,来年将淮江中游上游的几个堤坝重新休憩,淮都河道拓宽,待引流河渠完工,以后便都不怕洪涝了!”
水碧定定看着陈睿,他最近似乎瘦了些,最后下了个总结:“你是个好官!”
陈睿微微一笑。水碧忍不住手痒想去摸他的小虎牙。
“水碧!待此间事情了了你便与我一起回帝都吧!”陈睿眼神坚定看着水碧。
水碧愣神,良久方道:“再说吧!”
说罢起身道:“我先回去睡觉了!今晚…还是小心些好,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陈睿有些失落,看着她长长的裙摆划过庭院,只觉得那背影是如此的孤单。
次日
用了早膳,四处寻不到水碧。待要寻人来问,只见一卫兵匆匆忙忙跑来神色颇为急切。
“大人!天象有变,淮江的水位又开始上涨了!”
陈睿眉头紧锁,沉声道:“与我一同去看看!”
上了堤坝,举目看去,陀螺山峰顶乌云密布,隐隐有雷电之声。天空淅沥淅沥的又下起雨来。
看着那快速上涨的水位,陈睿呐呐道:“难道真的撑不过十日吗?”
正要指挥手下继续加固河堤,天空忽然一道闪电落下,不偏不斜,正正劈在那河堤之上,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连大地也为之震颤。
周围的人均被这一变故给惊呆了,不知是谁嘶声力竭的一声叫喊:“决堤了…大伙快跑!”
堤坝分崩离析,滚滚而出的洪流沿着缺口流出,缺口越来越大,终于在一声巨大的水声中轰然倒塌。
城中百姓听见声响纷纷逃离,整个淮都城一片混乱。
乌云笼罩在淮都城上空,明明是白天,但却如傍晚日月交替时分。
闪电一道接一道划过天际,照亮了原本便灰蒙蒙的天空。
“这…难道是末日?”陈睿呆呆看着天际。
余光却瞟到陀螺山半山腰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是那个穿红肚兜的男童!
他身法极快,身后闪电紧追不舍。男童奔至淮河,正要跃进河里,一道闪电击到水面,强大的电流发出刺耳的声音。
男童看了一眼站在高处的人群,忽而疯了一般向人群窜来!
“陈睿快快闪开!”耳边传来水碧的高呼。接着便见水碧从天而降,手指掐着奇怪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有碧绿色的光芒围绕着手指飞舞!
男童双手平伸,接着陈睿便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只见男童身后的淮江之水,跃至半空化为两条巨龙,呼啸着冲向水碧。
水碧手中飞出一物事,正是那形如药杵的武器!
武器再撞上水龙的那一刻,水碧一口鲜血喷出,飞至半空,手握药杵,竟然将那两条巨龙的方向引到了另一边。
男童稚嫩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如同催命的魔咒。水碧再也支撑不住被水龙推着掉落下去。她的身后,正是淮都城。
“以吾之誓,以水之名!冻结之术…流!”随着水碧咒语的吟唱,空中两条巨龙竟然渐渐被冰冻起来。
水碧脸色苍白,苦苦咬牙念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