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在外面?”
“是我。”
“你是谁?”
“丁兆全。”
怎么会是他呢?
冯二刚跳下床,赤脚走到了门前,隔着门板问:“丁兆全,真的是你吗?”
“是我,快开门。”
确定无疑后,冯二刚开了门。
“你小子,怎么这么磨蹭?”丁兆全闪身进了屋。
“谁知道会真的是你呀!”
“这才几天没见面,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不是说要在里面呆半个月吗?你咋这么快就出来了?”
“还不多亏了你啊。”
“亏了我?”
“嗯,这不是来答谢你了嘛。”丁兆全说着,晃了晃手中的一个油腻腻的纸包。
“那是啥?”
“烧鸡。”
冯二刚一下子慌了神,连连摆手,说:“不要……不要,我没啥好答谢的,你还是自个儿回家吃吧。”
丁兆全知道他又想歪了,说:“你放心,这不是偷来的。”
“那是哪里来的?”
“我爸给买的,特地让我送过来,向你表示感谢。”
冯二刚还是不敢相信他的话,说:“算了,没事的话你就回去吧,让老师看见可就麻烦了。”
丁兆全把烧鸡放在了窗台上,说:“冯二刚,真的得好好谢谢你。”
“谢我干嘛?”
“你不但没有揭发我,还当着警察的面为我求情,所以他们就让我早回来了。”
“我……我也没说啥。”
丁兆全这才把警察到学校找冯二刚问话,他不但没有把偷胶水、偷酒的事情说出来,反而还跟警察求情,说他变成那样,是因为家庭背影特殊。
“你可以回来上学了吗?”冯二刚问。
丁兆全摇摇头,说:“感觉没戏了。”
“你去问问蔡老师吧。”
“算了,问也白搭,就算是这边还要我,我也没法再面对同学们了,丢人丢大发了。”
“丁兆全,你可不能自暴自弃,毛爷爷不是说过嘛,人不怕犯错误,只要能改就是好同志,你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金盆洗手,好好做人就是了,同学们不会另眼看你的,真的!”
“切,你小子用不着安慰我,我自己心里面有数。”丁兆全看了一眼烧鸡,说,“我真想再跟你喝几杯,可现在不行,只能等到六年之后了。”
“为什么是六年之后?”
“因为六年之后,咱们就是独立的社会人了,那时候可以放开肚皮喝。”丁兆全拉开门,说,“我走了,谢谢你!”
冯二刚喉头一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目送着丁兆全的背影消失在了沉沉暮色之中。
重新关上门,他望了一眼窗台上的烧鸡,肚子里的馋虫活跃起来。
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一连吞咽了几口口水,突然有了一个令自己激奋不已的想法——
明天把这只烧鸡送给班主任蔡老师,让他帮忙想个法子,让丁兆全回到尖子班来上学。
躺到床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道是因为那个想法在纠结,还是因为那只烧鸡的诱惑,心里热烘烘、闹嚷嚷,一阵接着一阵。
好在那个“女鬼”没再出现过,折腾到后半夜就睡着了,并且睡得很踏实,连个恶梦都没做。
醒来后,天刚蒙蒙亮,窗口已经有了微弱的晨曦。
冯二刚知道蔡老师有早起晨练的习惯,就下床穿好了衣服,想着带上烧鸡去操场找他。
可到了窗口一看,瞎眼了——那只烧鸡竟然没了!
他满屋子找了个遍,钻床底,抠鼠洞,也没见着烧鸡的影子。
奇怪,好好的一只烧鸡去哪儿了呢?
直到天色大亮,他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原来左下角的窗玻璃上破了个洞,烧鸡就是从那儿“飞出去的”。
冯二刚开门走了出去,弯下腰,瞪大眼睛,窗台、地上找了个遍,也没发现有任何疑点。
他端详着那个破洞,心里有了很多种猜测——
被人偷了;
被猫叼了;
被老鼠拖洞里了;
小偷?
疯子?
捡破烂的?
……
唉,丢了就丢了吧,猜来猜去的还有个鸟用?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甩开腮帮子干掉它,也好痛痛快快解解馋,饱一回口福。
可烧鸡虽然没了,但该办的事儿还得办呀!
冯二刚锁上门,小跑着去了操场,远远就看见一个人在打拳。
没错,那人就是蔡老师,全校二十多个老师,就他一个人会打拳,听说他打的那叫八卦拳。
见蔡老师打得有招有势,虎虎生威,冯二刚没敢随意惊扰他,默默站在一边瞅着。
蔡老师收了功,吐一口气,问冯二刚:“你是不是也想学打拳呀?”
“不……不……我……我怎么会练那个呢?”冯二刚慌里慌张地说。
“那你说吧,这么早来找我干嘛?”蔡老师捏了捏手指,发出了嘎巴嘎巴的声响。
“我……我,蔡老师,我见到丁兆全了。”
“啥时候?”
“昨天晚上?”
“你在哪儿见到他了?”
“在……在宿舍里。”
“他不是在拘留所里吗?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他被提前释放了。”
“提前释放?”
“是啊。”
“不是说关他半个月吗?这才不到一个星期吧。”
“我……我也不知道。”冯二刚没有把实情说出来。
蔡老师一看他唯唯诺诺的样子,往前走了几步,问道:“他又来找你干什么?是不是又想偷东西与你分享了。”
“他是带来了一只烧鸡。”冯二刚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后悔起来了。
冯二刚,你这个傻瓜,既然烧鸡已经丢了,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看来他还是屡教不改,这个熊孩子,真是没救了!”蔡老师说完,长长嘘了一口气。
“老师,不是您想的那样,那鸡不是偷来的。”
“那是哪儿来的?”
“他说是他爸花钱买来的。”
“你相信吗?”
“看上去他说的不像是假话。”
“那你说,他原来说的那些像假话吗?那小子,会装的很,白天在学校里装得人模狗样,一到夜里就成了梁上君子,这时候你还相信他?”
“蔡老师,其实他……他没那么坏。”
“冯二刚,你又不是个小孩子了,怎么连一点辨别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呢?”蔡老师吸了一口凉气,皱着眉问冯二刚,“对了,丁兆全为什么要送一只烧鸡给你?”
冯二刚只得坦白交代了。
他说丁兆全摸黑来送烧鸡的目的,就是为了表示谢意,并说出了自己想请蔡老师帮忙把他留在尖子班的想法。
“就是因为那只烧鸡,你才为他求情?”
“不是,我就是觉得他被开除了挺可惜的。”
蔡老师稍加思量,说:“我对他的人品抱有怀疑,老话说本性很难移,万一他再犯毛病呢?尤其是像他那种小偷小摸的人,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
冯二刚说:“不会的……不会的,这一次看上去他真的后悔了,还当着我的面发过誓,说以后绝对不再干那种事了。”
蔡老师突然问:“冯二刚,你究竟多大了?”
“十五,不,虚岁十六了!”
“不像啊,我怎么觉得你处事像是二十五岁了。”
“蔡老师,我只是打心底里可怜丁兆全,他很不幸,妈妈没了,他爸又为他娶了一个后妈。可他那个后妈凶得很,我亲眼见识过,就跟个魔夜叉差不多,吓死个人了。”
蔡老师呆着脸想了想,说:“冯二刚,人善良点可以,但不能盲目善良,你知道了吗?”
“哦。”
“至于丁兆全留在尖子班的事儿,很复杂,甭说我了,就连校长说了都不算。这样吧,等我写个书面材料递上去,让领导们研究一下再说吧。”蔡老师说完,朝着操场外面走去。
走了没几步,他又回过头来,问冯二刚:“你说那只烧鸡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