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二刚手捂着脑袋，返身夺门而逃。
妈妈崔秀云紧追不放，骂个不停：“你这个不争气的兔崽子，我让你不学好，让你跟老师作对，看我不打断你的腿，看你还跑不跑……”
冯二刚扯开嗓子狡辩：“我没干坏事，就是没干坏事，那个校长是个好人，他还让我考尖子班呢！”
崔秀云停了下来，喘着粗气问：“你说啥？他……他让你考啥尖子班？”
冯二刚就说：“不是只让我考，是从所有的学生里面选，选出成绩好的学生到镇上的初中。”
“那就用不着转学了对不对？”
“对呀。”
“那个校长说让你去吗？”
“他说了不算，要看考试分数的。”
“就你，能考上？”
“能！只要我好好复习，就一定能考上！”
“那也中，只要你能考上就成。”崔秀云返身回来，放下烧火棍，从锅里拿出了热乎乎的饭菜。
吃过午饭后，冯二刚背起书包去上学。
可走着走着腿就软了，心里七上八下地琢磨着：自己这一段时间的表现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就这样的表现，还有资格考尖子班吗？
走到胡同口，越发没了底气，干脆来了个直转弯，去了王富贵家，想着先探听一下消息再说。
他俩是同岁，又在一个班上，好得跟亲兄弟一般。
见王富贵家的院门大门开着，抬脚走了进去。
王富贵正猫腰躲在石磨后面，手里忙忙活活，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富贵，你在干嘛呢？”
“啊！”
看上去王富贵被着了，小脸变得蜡黄，他直勾勾望着冯二刚，“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一起上学呀。”
王富贵眨巴眨巴眼睛，说：“你不是不上学了吗？”
“啥？”冯二刚打一个激灵，问王富贵，“谁说我不上学了？”
王富贵说：“还能是谁，母老虎呗。”
“不可能吧。”冯二刚有点直眼了，小心脏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里，“她……她凭什么说我不上学了？”
“那就不清楚了，反正她在课堂上就是那么说的。”
“说啥了？”
“说你犯了严重的错误，没脸再回学校了，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谁犯严重错误了？是她故意找我的茬，跟我过不去！”
“那你上午干嘛了？”
“我出去办了点事儿，回来的时候就下课了。”
“你小子也太过分了，怎么能无缘无故旷课呢？这一回肯定又要挨批，不信就试试。”王富贵说着，从窗台上拿起了一个小瓶子。
冯二刚问瓶子里是什么。
“暂时保密。”
“有啥好保密的？告诉我，那是啥？”
“没啥。”王富贵直接把小瓶子放进了裤兜里，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看你鬼鬼祟祟的样吧，一准没有好事！”
“去，不管你的事，走吧……走吧……”
“不行，你必须告诉我！”
王富贵对着冯二刚摇了摇手中的瓶子，说：“真的没啥，就是抓了几只小壁虎。”
“你捉壁虎干鸟啊？”
王富贵诡异一笑，说玩呗。
“那有啥好玩的？看着就瘆人，走了……走了，早一点去，老老实实呆着，免得遇到黄老师。”
“遇见怕啥？”
“脸面上过不去。”
“有啥过不去的，走吧。”
两个人一起出了门。
走在路上，王富贵问冯二刚：“二刚，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你恨你干嘛？”
“我……我昨天说了假话。”
“你说那事啊。”冯二刚扭头看了他一眼，说：“当时是有点儿恨，可后来就不恨了。”
“为什么？”
“你也是被逼的，没办法才那样说的。”
“当时也慌神了，其实……其实也可以换一种说法。”
“你是啥人我能不知道吗？打小就是个鬼精灵，你要是不那么说，那就不是你王富贵了。”
“可是……”王富贵挠了挠脖颈，说，“黄美丽那眼神像刀子，差点都把我给吓尿了，我要是说真话，以后肯定就没好日子过了。”
“不至于吧。”
王富贵摇摇头，说：“至于，太至于了，我跟你不一样，你爸爸在镇上上班，认识的人多，这边学校不要你，你可以转到镇上去，可我呢？我爹是个庄户孙，他可没有那个本事。我要是被开除了，就只能一辈子刨黄土了！”
见王富贵表情黯淡，有点儿伤感，说：“算了……算了，咱不说那些没用的了。”
“冯二刚，你能不能原谅我？”
“我本来就没怪你呀。”冯二刚说完，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走进教室后，见没有其他同学来，松了一口气。
他悄悄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拿出课本看了起来。貌似平静，心里却一直在砰砰敲着小鼓。
过了没几分钟，王富贵急急忙忙跑进了教室，冲着他喊道：“初二的孙猴子跟杨大头正在外面打架，你不过去瞧个热闹？”
冯二刚摇摇头，说：“打架有啥好看的？”
王富贵又说：“去瞧个热闹吧，我要打扫卫生了，不怕呛着你？”
冯二刚看了看脚下的地面，说：“地上干干净净的，你打扫个屁啊？”
王富贵四下里察看了一番，说：“是不脏，那就算了。”
说完，他走到了讲台上，拿起黑板擦擦起了黑板。
擦着擦着，见于校长从外面走了进来，忙问一声校长好。
“哦，好。”于校长冲着王富贵点点头，直接走到了冯二刚的课桌前，伸手拿过他手中的书。
见是数学课本，于校长说，“我已经跟几个班主任交代过了，以后早自习时间允许你们适当看一点课外书。”
冯二刚抬头看着于校长，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校长，我错了，以后……以后再也不看其他书了。”
“我不是说了嘛，以后不再做限制，只要完成了老师布置学习任务，想看就看。”于校长把课本还给了冯二刚，问道，“你喜欢文学？”
冯二刚点点头。
“嗯，不错……不错，有个正当的爱好是好事儿，值得提倡。”于校长低头看着他，问，“冯同学，李校长跟你们家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