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二刚扭头一看,竟然是班长李德山。
只见他双眼红肿,中间只有不足一韭菜叶的细缝。
“你眼睛怎么了?”
“妈个逼的!明知故问,这不是蜂子给蛰的吗?”
“蜂子蛰的你找蜂子去!”
“要不是你骂老师,能开大会吗?能惹来马蜂吗?”
“谁他妈骂老师了?”
冯二刚气恼不已,猛劲一推。
李德山就像一根干透了的稻草,轻飘飘飞出老远,一头栽在了墙根下。
“住手!”
黄美丽一步闯了进来。
“是他先抓住我衣领的!”
“我怎么没看见他抓你的衣领,只看见你动手打他!”
“不信你问问其他同学,他们都看见了。”
“谁看见李德山抓他衣领了?”黄美丽扫视了一圈。
“没看见!”
台下异口同声。
“听见了吧?”
“他们的眼睛都被蛰了呗!”
冯二刚回到了自己的课桌前,不等落座,就听见黄美丽大声宣布:“校长决定,你被停课一周,回家反思去!”
冯二刚有些吃惊,抬头看了看她被蛰肿了的厚嘴唇,不想再说什么,背起书包回了家。
一脚踏进家门,顿时泪如泉涌。
“你咋回来了呀?”正在喂鸡的妈妈满脸疑惑打量着他,“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这一句,触动了他的泪点,放声嚎哭。
“哭啥哭?看看你那个熊样,还像个男人吗?”妈妈气急败坏,把正瓢玉米都泼在了地上。
冯二刚只得把写错字,被批斗的过程说了一遍。
“这不是成心折腾人吗?写错一个字算个啥?值当得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吗?”妈妈脸色乌黑,抬脚就朝门外走去。
冯二刚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拽住了妈妈,带着哭腔说:“你要是去找学校胡闹,我就再也不上学了!”
“不上拉倒!”
“那就好,省得你絮絮叨叨让我考大学。”
“大学咱得考,道理也得讲,凭什么无缘无故糟践一个小屁孩?”妈妈仍在挣脱。
冯二刚说:“妈呀,其实也怨不得老师,本来就是我的错嘛。”
“你有啥错?”
“我不是写错字了吗?”
“写错一个字就开你的大会了?”
“那不是一个字的事。”
“那是啥事?”
“算了……算了,你没文化,跟你说不清。”
“不中!你爸不在家,我必须去问问,别以为咱们好欺负!”
见妈妈上纲上线了,冯二刚劝慰说:“他们真的不是故意整我,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那就是罪证。”
“写错字就成犯罪了,胡闹腾!”
冯二刚灵机一动,悄声说:“妈,万一我是故意写成那样的,你是不是就不去学校了。”
“你……你是故意的?”
“我是说万一。”
“这个小兔崽子,万一也不行!”妈妈反手抓住了冯二刚的胳膊,连拉带拽把他拖进了屋。
进门后,她小声问:“你说,为什么骂人家?是不是她惹着你了?”
“我就是讨厌她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对学生动粗,她能骂学生,为什么学生就不能还击一回?”
“你……你啥时候才懂事啊?老师骂学生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可学生骂老师就不中!你等着,看你爸回来后怎么收拾你!”
妈妈没有再为难他,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就出门了。
冯二刚傻愣愣站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又累又乏,干脆躺到床上,盘算着应对付爸爸的招数。
按理说,爸爸不会太过分,他是个慢性子,不会轻易发脾气。
再说了,他在镇上的邮局上班,平日里很少回家,等下次回来的时候,事情也就过去了。
想着想着,冯二刚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崭新的意识:原来看似枯燥的文字同样是有生命的,它不仅能表达事物,还是一种无形的力量,能够混淆是非、颠倒黑白……
随之,他有了一个崭新的目标:一定多读书,读好书,争取写出漂亮的好文字,那就等于握住一把利刃。
事已如此,也只好作罢,就算不去学校,照样能学习。
再说了,不是还有好哥们王富贵嘛,他放学后肯定会来帮自己补课的。
谁料想,随后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直接把冯二刚带进了暗黑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