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二刚脑海中立马显示出一幅画面:一个男生跛着;一个女生瘸着,两个人走在一起,看上去一定很滑稽,不被当成笑料才怪呢。
等出了教室,拐过墙角,他才紧脚跟了上去,两个人一起去了学校的医务室。
值班的是个女大夫,她让冯二刚把吴珊珊的鞋子脱掉。
吴珊珊脸上一阵不自然,却不好再拒绝。
当冯二刚看到一双被开水烫得发红的小巧脚丫时,心里砰然一热,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上学,却从来没有仔细地瞧过,竟然是如此的好看,如此的……
冯二刚,你这个混蛋!
你的心理咋就这么肮脏呢?
吴珊珊被烫伤了,正痛着呢,你还有那样的弯弯勾勾的坏心思?
该死!
真该死!
冯二刚有了一种负罪感,暗暗骂着自己。
“小伙子,你过来帮一下忙,把她的脚抱住了,我给上点药。”女医生招呼道。
“哦。”冯二刚应一声,蹲下来,把吴珊珊的一条腿抱在了怀里。
“蹲下……蹲下,你这个姿势多别扭啊?”
吴珊珊却不怎么情愿,跟医生说:“他的腿受伤了,不方便,还是我自己来吧。”
“没事,我能行。”冯二刚越发抱得紧了。
上完药后,女医生说:“鞋子湿透了,这会儿不能再穿了,容易感染,赶紧回去换一双干净的吧。”
吴珊珊犯难了,说:“那该怎么办呀?我只带了一双鞋子。”
“那你自己去想法子吧,不过今天的阳光好,一会儿就晒干了,去吧……去吧。”
“可是……”
冯二刚说:“我有办法!”
“你有啥办法?”
冯二刚麻利地脱掉了自己的鞋子,把两只全都套在了吴珊珊的脚上,然后提起湿漉漉的鞋子,朝外走去。
“你怎么能光着脚走路呢?”吴珊珊问他。
冯二刚憨憨一笑,说:“你忘记了吧,我打小就喜欢光着脚走路呢,习惯了,没事。”
女医生问吴珊珊:“他是你哥吧?”
“嗯,是的,我是她哥。”冯二刚说完,回头朝着吴珊珊招招手,说,“走吧,快到上课时间了。”
吴珊珊这才趿拉着一双大好几码的男鞋,走出了医务室。
“我把鞋子放石台上晒一晒,你自己慢点走。”冯二刚说着,加速朝前走去,看上去光脚比穿鞋更带劲。
当他把鞋子放在了阳光充足的石台上,打着赤脚回到教室时,有同学逗笑道:“冯二刚,敢情你成赤脚大仙了?”
冯二刚一本正经地说:“这样更接地气。”
吴珊珊忙难为情地解释道:“我鞋子湿了,医生不让穿,逼着他把鞋子让给我了。”
班长胡学良问:“吴珊珊,你的鞋子呢?”
“哦,医生说穿湿鞋子容易感染细菌,只能晒干再穿了。”
“明白了,冯二刚,你可真是够爷们!”胡学良朝着冯二刚看一眼,诡异一笑。
同学们也没有再闹腾,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一场“抢水闹剧”搞得学校里沸沸扬扬,校方考虑到各方面的影响,做了低调处理。
会议讨论的时候,有人提议,应该抓住这个反面典型,召开一次全校大会,杀一儆百,以正校风。
但校长没有采纳,只说了声那样不合适就宣布散会了。
随后,他把情况写成了书面材料,亲自送到了镇教育组。
教育组的领导说滋事者毕竟是个初中生,各方面不成熟,缺乏自控力,不能一竿子打死。
建议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以在班级里做小范围的批评教育,遣返的处罚就免了。
可校长当面就摇头否定了,恶性抢水不是小事儿,还伤了那么多无辜的同学,影响极坏,必须给予严厉惩处。
还有一点,那就是据进一步了解,那个叫于猛的学生生性顽劣,从小学起小就不是省油的灯,把这样的学生留在尖子班,必将后患无穷。
看上去教育组的领导有点儿犯难,抄起电话向上级领导做了汇报,得到的批复是同意当事学校的意见。
校长当即返回了学校,迅速组织有关人员,宣布了处理结果。
作恶者得到了应有的惩处,但不知道为什么,冯二刚心里很不舒服,乱糟糟说不出是个啥滋味。
下了晚自习后,他闷闷不乐走出教室,悄悄靠近吴珊珊,悄声问她:“你脚怎么样了?”
吴珊珊说:“多亏你帮我去擦了药水,现在一点儿都不痛了。”
“不痛就好。”
吴珊珊本想说几句暖心的客套话,可一张嘴竟然成了:“赶紧回去睡吧,路上小心点儿。”
冯二刚说:“我是个男人,没啥好怕的?”
吴珊珊黑影里看着他,玩笑道:“尽吹牛,要是真的遇见坏人,一准会吓得屁滚尿流。”
“你可终于学会说脏话了。”冯二刚笑了,转身朝着校园大门走去。
“冯二刚,你真的小心点儿。”
“嗯,我知道了,你回宿舍睡吧。”冯二刚加快脚步往前走,想到吴珊珊不是在客套,而是真心为自己担心。
其实她的担心是有缘由的,因为于猛被开除了,那个兽性十足的家伙一定怀恨在心,说不定干出啥事来。
想到这些,他觉得头皮发麻,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虽然伤腿有点儿隐隐作痛,但丝毫不影响前行的速度。
也就十多分钟的样子,他就到了爸爸所在的单位——小镇邮局。
见院子的大铁门已经上锁,冯二刚掏出了钥匙,正摸索着找锁孔,突然从旁边蹿出一个黑影来,大声喊道:“你这个混账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冯二刚被吓了一跳,躲到墙角,大声喊着:“爸……爸,快来救我!”
“你是谁?”黑影停了下来。
“我……我……”
“你到这里干嘛了?”
“找我爸。”
“你爸爸是谁?”
“我爸叫……叫冯志才。”
“你是冯志才家的小子?好,那你进去吧。”
冯二刚慌慌张张进了院子,重新锁了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进屋后,见爸爸正躺在床上,一边听收音机,一边看报纸,就埋怨起来:“爸,你没听见我在外面喊你吗?”
“你喊我干嘛?”爸爸关掉了收音机,说,“我没听见,怎么了?”
冯二刚说:“大门口有个坏人,不知道从哪儿跳出来的,喊着要打我。”
“坏人?”
“是啊。”
“什么样的坏人?他怎么你了?”爸爸坐了起来,双眼直直盯着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