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婆婆走了,村里都听到柳长生最后的怒吼。
天空再次飘起小雪,在这寂静山村里,是如此凄凉。
挨家挨户推开门,他们搓了搓手,全部奔向这里。
第一个来的人是村长,赵全生,他已经年迈六十。
看到陈婆婆走了,一时间老泪纵横,他抬起头,尽量抹去悲伤泪水。
“你这老婆子,怎么就不喜欢说实话呢!”
村民们聚在院子外,看到陈四九抱着陈婆婆,全都声泪俱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受过陈婆子恩惠,救过他们命。
没有陈婆子,恐怕他们早就死了。
二十年前的熊瞎子袭击村子,二十年后人面树死尸袭击村子,再到如今牺牲自己。
村长赵全生,在昨天还见到陈婆婆,她迈着年迈步伐,满头白发,来到他家里。
跟他说:“这几天让村里人都关好房门,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赵全生还以为又是熊瞎子来犯,想要出一份力。
但陈婆子却拒绝了。
她说:“不是熊瞎子,你们对付不了,只会白白送死。”
“按照我说的做就行。”
谁也没有想到,那天晚上竟然是他与陈婆子最后一次见面。
赵全生上前安抚陈四九,在不舍与悲痛中,他与奶奶被强行分离。
程小白没有说话,村民们纷纷跑进去帮忙。
搭建灵棚,做寿衣,去镇子买棺材……
每个人都在忙碌,陈四九与程小白坐在屋子里,他们两个谁也没有说话。
程小白看他低着头,知道他心里难受,师父李淳风被害死那天,也是程小白亲自动的手,这种手刃至亲的感觉,并不好受。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故事。”
“现在我就告诉你。”
“其实我跟你一样,四九。”
程小白站在他面前,陈四九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他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程小白没有过多解释,而是转身来到屋子外面。
看着村民把灵棚搭建好,外面也运来棺材,他们将院子收拾好,所有人换上丧服。
陈四九拍了拍脸,起身换好丧服走出屋子。
“谢谢各位乡亲,你们的恩德,我陈四九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对着村民鞠躬感谢……
程小白看着眼前的一幕,忽然想起了陈婆子不想他离开的原因。
她就想看着陈四九长大,能够独自承担一切。
但陈四九太弱了,想要完成仙家对他的三道试炼,程小白的力量必不可少。
所以陈婆婆需要留下他,唯一的筹码便是三位师父的下落。
对于陈四九成为出马仙的三道试炼。
这第一道试炼便是勇气,熊姥姥事件,让他明白众生平等,万物有灵,哪怕再弱小,也不能失去斗志,放弃活着的希望。
这第二道试炼便是爱情,青儿成为他试炼中的一环,他需要放下个人情感,去拯救天下苍生,舍弃小家,为大家,才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出马仙弟子。
这第三道试炼便是亲情,只有经历生离死别,人才会蜕变成长,陈婆子身为出马仙出色弟子,她能够在梦中看到未来,她看到了自己未来,情愿为孙子铺路,助他修成正果。
仔细想想,或许这一切都在陈婆子的算计中。
陈四九如愿登上了出马仙位置,成为柳长生弟子,也是他们老陈家世代供奉的仙家。
但他也失去了一切……
夜深人静,村民们都走光了,只留下陈四九一个人坐在棺材前守灵。
面前正是陈婆子遗像。
程小白站在他身旁,上了三炷香。
陈四九擦了擦眼泪,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上面是陈婆子落笔。
“白哥,这是我在奶奶遗物里找到的,是写给你的。”
陈四九将信递给他,程小白伸手接过,转身离去。
坐在椅子上,他拆开信,里面是陈婆子的遗言,同时也写了三位师父下落。
“程小辈,老婆子我命不久矣,从你来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你师父走啦,正如你另外三位师父一样,被九层怨尸害死。”
“而我也大限将至,这几天梦里,我看到了很多未来会发生的事,这些事情全部一一应验。”
“在我走后,四九肯定会做一些傻事,我这宝贝孙子还需要你多多照顾。”
“其实那九层怨尸,跟我也有过节,实不相瞒,四九的父母,也是我的孩子,就是死在他手上,他娘那时怀有九月身孕,整张脸都被剥掉,靠着最后一口气挺了四十九天生下他。”
“所以我给他起名四九。”
“这孩子或许会跟你一样踏上复仇的道路,或许你们会走我们的老路,但我并不希望你们为此去付出一生。”
“我不想将我们老一辈子无法完成的使命,强压在你们身上,那段路我们走后,是痛苦,是孤独的,我们希望你们这些后辈,能够活出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一味的陷入憎恨与复仇中……”
“你另外三位师父他们分别是……”
“断指刽子手郭坤”
“瞎眼扎纸匠吴半仙”
“哑巴仵作黄三”
“加上你师父,他们在当时被称为阴门四鬼,也被称为阴门四匠。”
“他们是从我这里得到的消息,我儿子儿媳被九层怨尸害死,那鬼东西被我打伤,我也因此身受重伤。”
“九层怨尸逃进深山,按照它多疑性格,肯定会逃进北大地东部边界的无人之境。”
“那地方十分荒凉,人烟稀少,危机四伏,风雪连天,不熟悉路的人,很容易迷失方向。”
“你大师父李淳风,就是从那里将你抱回来。”
程小白看完了信中所有内容,他并没有将信留下,而是点燃火柴将其焚烧。
如果让陈四九看到,只会加深他对九层怨尸的憎恨。
复仇的道路,他一个人就足够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
村民们一如既往的离开
按照村子里的习俗,亲人需要守夜七天。
徐小娇在这时赶回来,他喘着粗气,娇嫩的脸蛋冻通红,目光直视灵棚,她不敢相信陈婆婆真的走了。
她刚走进院子里,就发现眼前一片模糊,眼泪不受控制落下。
或许是赶来的路上,风雪太大迷了眼,她一步步来到灵棚前,看着憔悴的陈四九。
“你奶奶呢?”
陈四九目视前方,一句话也没有说。
徐小娇跪在地上,握紧拳头对着他一阵捶打。
“你都这么大了,怎么不好好照顾他。”
陈四九不为所动,直到徐小娇将他抱在怀里,压抑在心里的痛苦再也忍不住倾泻而出。
“姐,怎么才回来啊!”
陈四九撕心裂肺的哭出声。
徐小娇将他抱在怀里,擦拭着落下的眼泪。
“是姐不好,是姐不对,姐回来晚了。”
“四九不怕,还有我呢!”
“姐一直陪着你。”
姐弟俩哭了很久,直到眼泪流干。
看到屋子里亮着灯,徐小娇走进去,看到程小白正在用猪皮擦拭刀身。
“谁教你这么保养刀的?”
程小白叹口气道:“村里婶子教的。”
“那样会生锈的。”
……
程小白愣住了,心里想着又被坑了,土方子害死人啊,他一直用的都是猪皮擦刀身。
“那要怎样保养才好?”
“城里我认识一个铁匠老板,他家有专门保养用的刀油。”
“到时候我去向他买一些给你。”
程小白放下手中大刀,对她说:“陈婆婆被九层怨尸害死了。”
徐小娇听到后握紧拳头,恨得咬牙切齿。
“我知道……”
“这屋子里我已经用火熏很多次,尸气依旧没有消散,甚至更浓了。”
“那鬼东西,比之前我跟他碰面,更加强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