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暖忙道:“方才王爷来,妾身就已经打发丫鬟去请老爷过来了,王爷请再喝杯茶,大约也快要到了。”
北堂容澈笑了笑,看向凌若雪,道:“那你回去休息吧!折腾了一天,也怪累的。”
凌若雪这下子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难道他这一趟来凌家,只是为了见爹?她起身道:“那你们见吧!我先回去了。”
见凌若雪走了,柳暖也十分识趣儿道:“这么大的太阳,若雪身边也没带个人,妾身叫人给若雪送伞去。”
柳暖找了个借口便离开,北堂容澈一个人坐在客厅内,不过一盏茶时间,凌鹏章就高兴走进客厅,急忙抱拳行礼,道:“王爷。”
小半个时辰后,北堂容澈摇着扇子,一脸笑容,优哉游哉走出客厅,离开凌家回府去,只在客厅留下一张脸铁青,寂静屋内只有咬牙声的凌鹏章。
他双手紧握成拳,心中恨火滔天,一拳砸在身边那张黄花梨木的茶几上,坚硬的黄花梨木在他一拳之下碎成三十多片废料,巨大的响声将柳暖吸引进来。
她一进屋,就见满身怒火快要吃人的凌鹏章,以及地上被打碎的桌子,心脏‘砰砰’狂跳,懊恼刚刚不应该进屋来的,现在又不敢说话,只能低下头,沉默站在一旁。
凌鹏章怒火冲天,狠狠一甩袖子,大步踏出客厅,叫来自己的心腹,叫他外出去找个宫里的太监,仔细打听今天宫中牡丹宴的事,而他,就携带着浑身怒火坐在书房椅子上。
一个时辰后,心腹小厮满头大汗撞进书房,一五一十将今天牡丹宴上的所有事,事无巨细一一道来,就连盛贵妃今天戴什么首饰都说了。
“下去。”凌鹏章摆了摆手,铁青着一张脸,双目中几乎要冒出火来。
小厮眼见他情况不对,生怕自己被连累,急匆匆就连滚带爬逃离书房。
凌鹏章‘轰’一声站起来,大步冲出书房,直往凌锦绣的花香院冲去。
因为在宫里折腾了半天,如今天又开始热起来,凌锦绣一回到院子,立即叫丫鬟打来热水,舒舒服服跑了个热水澡,如今,正悠闲地吃着点心。没办法,现在过了午饭的点,又还没到晚饭时间,她也只能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一想到这个她就一肚子火,一张脸也生气地鼓起来,以前,她不管什么时候饿了,只要派个丫鬟去厨房说一声,想吃什么不行?
可自从柳暖来到后,就说什么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规矩不成方圆,一切都要按照规矩来,以至于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该死的凌若雪,哼!”她可记得呢,母亲被养病,都怪凌若雪那个小贱人!
“老、老爷……”门外丫鬟颤颤巍巍的请安声拉回凌锦绣意识,她一抬头,瞧见凌鹏章已经冲进屋,就站在眼前三尺远,双手背在身后,一张严肃的脸燃着怒火,吓得凌锦绣手一抖,吃剩一半的点心掉落在地,她害怕地站起身,屈膝行礼,道:“女儿见过父亲。”
凌鹏章扫了眼桌上摆着的点心,又看向她唇角沾着的点心屑,凉凉问道:“今日在牡丹宴上,若雪被陷害,你为何不帮着她,反而还要置她于死地?”
凌锦绣不敢置信盯着爹,一双杏眼渐渐泛红,她还以为爹是来关心她的,结果,却是来兴师问罪的,而且又是凌若雪,这让她心中所有的委屈一瞬间尽数涌上,哽咽道:“爹你的心中就只有那个贱人吗?娘被她……啊!”
话未说完的凌锦绣狠狠挨了一个耳光,被凌鹏章已经狠狠收力的一耳光打摔倒在地,整个脑袋都在‘嗡嗡嗡’响,仿佛有几百只马蜂在脑袋里飞,嘴里一股子铁锈味,疼得她几乎晕厥过去。
足足一盏茶时间后,凌锦绣才算勉强恢复过来,不敢置信扭头看爹,因剧痛而麻木的脸,使得她说话有些含糊不清,鲜血染红了她本就殷红的双唇,道:“爹,你打我?你竟然打我?”从小到大,爹根本没有打过她,就连最近一段时间她因为给娘请求,爹也只是呵斥,要说动手,这还是平生第一次。
凌鹏章本想教训凌锦绣,可看向她委屈固执的双眼,突然又觉得自己就算说破嘴皮子也没用,只能无奈叹了口气,连教训的想法都被否定了。
他唯一的嫡女,根本就是个草包,毫无大脑。她根本不懂什么叫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更加不懂什么叫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论是若雪真去了清凉宫,还是她真的杀死了七公主并且偷窃盛贵妃的夜明珠,这三个罪名随便一个若安在若雪头上,那凌锦绣同样作为凌家女儿,她有一个偷窃的妹妹,她还能得到好吗?
清凉宫,那是皇上心中的禁忌,是逆鳞,触之必死!
而七公主虽然毫不受宠,甚至连皇上都未必想得起他还有这个女儿,但,皇上可以随意做贱,皇后也可以随意做贱,唯独外人不可以!
不论是闯入清凉宫,还是七公主之死,随便一个罪名扣下,那随之而来的结果,并非凌若雪一死可以解决,而是整个凌家,忠勇侯府,满门抄斩!
他从父亲手中接过一个千疮百孔,风雨飘摇的侯府,他不甘心,他明明是有真本事的人,文采武功,熟读兵书,没有哪一样落于人后?他怎么可能甘心侯府就此没落?这些年,他靠着自己重振忠勇侯府,成为皇上的宠臣,甚至得到皇上信任掌管京城中的步兵营与骑兵营,这可是京城最后一道防线。
甚至,是皇上的私兵。
只要京城内的步兵营和骑兵营还在皇上手中,那所有的皇子都只能乖乖蛰伏,故而,将这两大兵权交给自己的皇上是何等信任他啊。
就连之前凌应均出了那样的事,皇上也未曾责怪他,甚至答应了皇后让永嘉公主招凌应均为驸马。
他知晓当了驸马的结果,但他何曾不明白,出了那种事后的凌应均已经彻底毁干净了,能娶到公主,好歹……也能享一世荣华富贵。
他拼了性命,多少次死里逃生才走到今天的地步,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心血毁在凌锦绣这个草包手中。
凌锦绣瞧见爹神色几变,而且每一次的情绪都是她无法看懂了,又因为爹的脸色越变越可怕,她担心还会挨打。可就在她胆战心惊的时候,爹却转过身走出屋子,离开了花香院。
“这……”凌锦绣看向消失在门口的爹的背影,心中涌上浓浓喜悦。
哼,爹到底是疼她的,刚刚肯定是被凌若雪的挑拨气着了,所以才会打了她一个耳光,如今因为疼爱她,自然不会再打她。
想通这些,凌锦绣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可挨了一个耳光的委屈,她现在只能找娘。
柳婉看向女儿半边脸青紫肿起来,心疼地将凌锦绣抱在怀中,眼泪忍不住掉,看向清冷的屋子里仍旧摆满了昂贵的家具和玉器,但可惜,就连早上丫鬟才放进花瓶的百合花,也透露出一丝丝清冷。
“娘,都是那个凌若雪告我黑状,才让爹生气打我耳光的,娘,那个该死的凌若雪,我恨死她了。”凌锦绣将脸埋在柳婉怀中痛哭,要将满心的委屈化为眼泪流出来。
见到女儿肿起来的脸,柳婉的心如同挨了几刀一般疼,比凌锦绣疼多了,可如今的她被逼养病,家中一切事务全部交给柳暖,她如同坐牢一般连玉春堂都无法离开,又能做什么?
“锦绣,别怕,咱们现在陷入低谷,只能忍着,只能忍啊,你要有毅力往上爬,只要你成为九皇子妃,将来的皇后,那你就不用再忍了,到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要看你的脸色,但如今,我们是龙困浅滩啊,哎,都说龙游浅海被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就是形容如今的我们啊,所以现在,咱们只能忍,韬光养晦,明白吗?”
凌锦绣才不想忍,况且她一向张狂急躁的性子也无法忍,但看到母亲憔悴的脸庞,连浓浓的脂粉也遮挡不住,刚要开口拒绝,却惊讶发现母亲鬓边竟然有两根白发了。
这让凌锦绣狠狠大吃一惊,母亲还不到四十岁啊,竟然就有白发了!这让她鼻头发酸,心中难受,自己不能帮母亲解除禁足,难道还要让已憔悴至此的母亲为她操心吗?只能忍着心疼,狠狠点头,道:“女儿知道,女儿会忍住的,只是娘,你之前推测,在今天的牡丹宴上盛贵妃会有表示,可今天整个宴会,盛贵妃并没有任何的表示,我就跟其她参加宴会的贵女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柳婉立即否认,精明的眼珠子转了转,道:“盛贵妃有没有送你什么东西?又或者,有没有夸奖你?”
“没有。”凌锦绣摇头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