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何容音的声音，沈仲屿才稍稍放下了警戒，但还是有几分不悦：“也不出个声响。”
随后，何容音还是故作自然地端着瓷蛊走了进去，朝沈仲屿欠身行礼：“臣妾只是路过，给主上送一盏参茶，却不想灵犀公主也在，便在外头候了一会儿，主上恕罪。”
何容音面上依旧是和婉的笑，但她进殿以后，灵犀却是突然冷了脸。
灵犀和她娘华枝莞一样，都喜欢把爱憎写在脸上。
灵犀摆明是厌烦何容音的。
灵犀见何容音那和婉的笑容中，在提起她也在的时候，似乎那和婉中总有几分虚伪，而这虚伪，令灵犀厌恶，只是很快又跳到了地上，但却不是给何容音行礼。
“本公主这就不在了。”灵犀不悦地喊着，精致走出了大殿，与门外等候着的阿白聚首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摆驾，回宫。”
如此轻慢，如此倨傲，如此目中无人——这还真是让何容音尴尬不已。
“灵犀！”沈仲屿都忍不住呵斥灵犀的无礼，可灵犀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何容音一脸窘迫，沈仲屿宽慰道：“灵犀年幼，少不更事，你不要和她计较。”
何容音方才听过沈仲屿的心迹，一时也是有些怨言的，但还要故作端庄，便只轻声道：“灵犀公主蛮可爱的，又是皇后娘娘嫡出的公主，自会傲了些，无妨。”
沈仲屿欣慰地颔首，上前抚了抚何容音的双手：“孤知道，容音最识大体。”
可这突然的亲密和靠近，还是令方才情绪有些崩溃的何容音感到陌生和虚伪。
“如果，您是因为爱皇后娘娘，才会爱灵犀的话……”何容音心中的酸楚令她忍不住又抬头，向沈仲屿真诚问道：“那您，爱臣妾和您的孩子吗？”
与其是问爱不爱他们的孩子，倒不如是要问，沈仲屿，你可是爱过何容音一些么？
何容音第一次向沈仲屿问这样的问题。
沈仲屿一时也有些措手不及。
显然何容音已经在殿外偷听到了他和灵犀的对话，而他竟然浑然不察！
沈仲屿是没那么喜欢何容音的，只是，跟她在一起相处，倒也算得上是舒服。
可对于何容音这样的问题，还有何容音那双真诚又期待的眼，似乎还有朦胧的泪光，沈仲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过了很久很久，沈仲屿才含糊其辞地回应着：“孤的孩子，孤自然是爱的。”
何容音看出了沈仲屿的含糊其辞。
似乎所有的问题都不必再回答，不必再深问。
可何容音依旧是痴心的。
何容音还是苦笑着，任泪雾在眼中氤氲，喉间也有些哽咽：“那臣妾呢？”
沈仲屿不知该怎样面对何容音的情感和这样的疑问，只是蹙着眉低着头，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
何容音放下瓷蛊，又凑上前，眼泛泪光地问道：“您爱臣妾吗？”
曾几何时，沈仲屿其实是告诉过何容音的，华枝莞在他心里的位置，非凡人所能及，因此，这些问题也自然是有了答案。
只是，在尖锐地回答问题时，沈仲屿还是有些不忍心。
何容音这个女人对他而言，也是比较特别的，不似辛白芍那样的利益为上，也不是华枝莞这样的深爱的刻骨铭心，对何容音来讲，沈仲屿更想用投缘和舒适来形容。
但沈仲屿也清晰地认识到，这绝不是爱。
“容音，孤和你说过了。”沈仲屿沉吟良久，还是只能这样回答她的深情，“所以，孤不想直接回答你。”
何容音心碎了。
她意识到了，沈仲屿的心中，仍旧只有华枝莞一个人。
何容音终于没有制止自己的泪往下垂落。
可看着何容音心碎哭泣的模样，沈仲屿也倍感揪心。
突然地，何容音想起柳云影告诉她的，立何容音为后，一定是为了控制凌通。
那么有孕呢？是不是也是这样？
“那您，又为什么还要宠幸容音，让容音有孕呢？”何容音凄苦悲怆地问着，“难道，也是仅仅为了遏制凌通父女的势力吗？”
“当初，孤确有此意。”沈仲屿郑重地叹息着回应。
沈仲屿似乎也是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跟人坦诚他的利用之心。
只是，对于何容音，他还是感觉到了更多的歉疚。
沈仲屿抬眼和何容音四目相对，回应道：“可是后来，孤是真心地希望，你能生下这个孩子，孤必然会好好宠爱他。”
“怎样宠爱？”何容音转身，心碎至极地反笑出声，眼泪似乎湮没了她所有的和善与柔顺，将她心中本真的自私释放出来，她笑着反问他：“臣妾做不了皇后，难道孩子，还能作太子吗？”
这话，让沈仲屿由衷感到了不悦至极：“你这样看重这两个位置？”
何容音吸了吸鼻子，将鼻腔中的酸楚倒吸回去，朝沈仲屿俯了俯身，冷脸道：“臣妾失言。”
“容音，你这不是失言，你这是怨怼啊。”沈仲屿也无奈一笑，“孤想，孤与你，仅仅只是投缘，以及相处的比较舒心，愿意和你共处一室，但这不是待阿莞的那种心。”
何容音似乎有些卑微地伏了伏身子，拉着沈仲屿的手按到她的小腹上，让沈仲屿去感受她腹中孩儿的微动：“可是，主上，我们已经有了孩子……”
沈仲屿感受到何容音腹中的微动，一时心中也是思绪万千，分外的复杂。
“容音，孤不想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沈仲屿闭了闭眼，说出压在他心底很久的话，“这个孩子的由来，你应该不用孤说清楚吧？”
沈仲屿早就知道，何容音是会媚术的女子。
而这孩子的由来，便和何容音的手段有分不开的关系。
何容音没想到，沈仲屿竟然早就发现了她的异常，却一直没有说出口。
“是臣妾耍了手段。”何容音瘫坐在地上，只能哀怨着苦笑，承认了自己的一切，“可是臣妾，真的对主上，倾尽所有。”
但她仍旧是隐瞒了她是一个巫女的事实。
而沈仲屿也暂时还没有想到何容音的真实身份。
但是何容音那句，对沈仲屿倾尽了所有，沈仲屿相信，这句话是真的。
“所以，孤还是希望，你能生下这个孩子。”沈仲屿真诚地轻声道：“孤会好好待他，更不会委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