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莞险处逢生,她虽不知沈仲屿这时传召她是何意,但只是想到她能免受一辱,就已心存侥幸。若是大监传旨晚了一步,只怕不知往后是如何光景。
华枝莞松绑后瘫软在地,大监又一招手,便着人给她披了件衣,将她引了出去,只余下柳云影在原地怨毒不已地望着她的背影。
“大监可知是何事?”华枝莞急切问道,“灵犀到底是不是失踪了?”
“灵犀公主找到了。”大监也不曾隐瞒,“正和主上在御书房叙话。”
“可是真的吗?!”华枝莞大喜过望,此刻竟觉得沈仲屿竟好心的让她们母女团聚,“灵犀的毒……病,可好些了?”
“这……”大监却闪躲着华枝莞的目光,“公主一会儿自己去问主上吧。”
既是灵犀找到了,那又何必讳莫如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华枝莞满眼疑惑地随着大监往御书房走。
还未踏进御书房,华枝莞就听见了孩童哭闹之声,等她走进去时,竟见灵犀正低头啜泣,而沈仲屿陪在她身畔,好言哄劝。
大监禀道:“主上,尚武公主到了。”
华枝莞踏入御书房内,只见沈仲屿不悦地瞟她一眼而过。
才被寻回的灵犀似乎也躲着她的目光,往后退了退。
华枝莞心中奇怪,才想靠近灵犀探她病况,就被沈仲屿一把推开。
“灵犀,孤在这儿,你自不必怕。”沈仲屿抚摸着灵犀的脊骨,轻声道:“说,是谁给你投毒,又是谁让你失踪的。”
“……这……”灵犀怨责的眼光朝华枝莞瞟了瞟,却转过头去,“灵犀不说。”
“灵犀……”华枝莞轻声唤着灵犀,灵犀那个眼神,像是指认着她这个生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灵犀更退了几步,那状态,显然正对了华枝莞心中所想。
“灵犀,你到底怎么了?”华枝莞朗声问道。
岂料沈仲屿这话被截断:“你该问一问,你这样的娘,灵犀还愿要吗?”
“不要……不要杀阿娘……”灵犀避而不答,而后竟满眼恐惧地拉着沈仲屿的手臂,“主上……主上不好伤阿娘,不怪阿娘,都是灵犀不好。”
“你看看,为了达成你的目的,被你迫害到高烧不退的女儿,竟然还在为你说话。”沈仲屿嘶吼着怒指着华枝莞:“华枝莞啊,你可真是愧为人母!”
华枝莞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让灵犀如此惧怕,又让沈仲屿如此暴怒?
华枝莞一头雾水地喊道:“沈仲屿,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害灵犀!”
“阿娘,要不,你就认了吧……”灵犀竟然悄悄拉过华枝莞的衣袖,用刚好能被他们三人同时听见的声音说道:“灵犀答应你,会向主上求情的……”
华枝莞竟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陌生极了。
华枝莞不肯置信地偏着头:“灵犀,你……”
沈仲屿走到华枝莞的身前,气的目光如炬:“茯苓指认你,华昭璧指认你,如今,连灵犀都控诉你的恶行,你为什么还能孜孜不倦地在孤面前把这出戏演下去?”
“好,你要我认罪,总不能任何人都是空口白牙一句话,你便信了吧?”华枝莞几乎是气笑了,也知道跟眼前的这个木头解释是无谓的挣扎,便道:“证据呢?”
若是能选择,华枝莞宁愿从不曾醒来,就不会看到当初英明一世、智比诸葛的沈仲屿现在随随便便就被真正的奸人牵着鼻子走,也就不会看到她拼死也要诞下的女儿竟和他一个鼻孔出气,如此怨恨地指责她,控诉她!
“臣妾有证据。”柳云影竟然直接从门外走了进来,将之前她在牢狱之中夺走的那一张画着山洞的图纸呈给沈仲屿,她娇笑着:
“这画作便是尚武公主所画的,她见臣妾到牢房去了,本想撕毁这幅画,却被臣妾截下。这画中所画的山洞,就是灵犀公主所在的位置,主上看看,可是找到灵犀公主的地方么?”
说完,她竟还得意地朝华枝莞递了一记目光。
沈仲屿看着图纸上所画的内容,一眼就认出,这必出自华枝莞之手。
他的剑眉锁的更甚:“不错,便是这个山洞。”
原来,柳云影一早就料到了她会以梦境成真的方式寻找灵犀的下落,那日,柳云影是刻意告诉她,她会梦境成真的。
今日天还未亮,柳云影就不辞辛劳地赶到牢狱之中,想必,就是想好了用此事算计她!
真是好生恶毒的一颗心!
“她颠倒黑白!”华枝莞急急辩白:“我被云夫人的蛊虫丹所救,所梦梦境都会成真,这便是我在梦中所梦到的,灵犀所在的位置,我把它画出来,是为了让主上照着这个位置去找灵犀,却不曾想,这画才作好,云夫人就劫走了。至于撕毁,更是无稽之谈。”
“往前,你因战事失利分毫,都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沈仲屿竟然如闻笑谈一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中尽是冷漠和不屑,“怎么,如今丢了女儿,倒是能够安然入睡了?仅仅夜里数个时辰,你便能梦到灵犀所在之处?”
“妾知道主上不信。”华枝莞哀莫大于心死,“妾只解释妾该解释的。”
沈仲屿眸色一暗,吩咐道,“云儿且先退下。孤亲自审她。”
柳云影目的既然已经达到,只能转身离开:“臣妾告退。”
“主上不必再问了。”
沈仲屿刚要开口,就被华枝莞打断,“我有话想问主上。”
沈仲屿皱眉道:“你还要说什么?”
“阿屿,你可曾信过我么?”
华枝莞骤然抬眸,她看着沈仲屿憎恶她的样子,眼中又生了泪雾,但眸底十分清澈,像两汪柔柔的、潺潺的泉。
“从未。”
沈仲屿暗自握拳,故意躲避了她的目光。
“那……你可曾爱过我么?”
这一刻,该是有一阵心碎的声音,绝望和无助就蕴在她的眼中。
华枝莞这样的一双眼,当真是如清泉一般,逐渐地、轻缓地漾到了沈仲屿的心里。
沈仲屿听到这样的话,双拳握的更紧,薄唇也轻轻抿着。
良久,他才道:
“从未。”
华枝莞当然捕捉到他的闪躲和逃避。
但她仍不到黄河心不死,逼问道:“那主上为何逃避对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