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莞的阻止似乎刺痛了沈仲屿某根神经,他越发的不耐烦起来。
他恨透了华枝莞对任斯年这副以命相换的模样!
他居高临下地讪笑着看着她:“你是不想让他休了你,还是不想让他受宫刑?”
华枝莞哪能回答,只是拼命地摇着头,即便那铁链已经在她脖颈处勒出红痕。
沈仲屿紧紧攥着拳,慢慢抬足,将一只脚踩在华枝莞贴在地上的小腿后,他的足尖慢慢用力地碾着她的骨骼,直到听到她腿骨逐渐断裂的声音。
华枝莞习武多年,是能忍得了骨肉之痛的,但她只是愤恨地看着眼前这个冷漠的男人,他到底不再是她曾经深爱的那个男人了。
她心中的苦痛令她忍不住呜咽地悲鸣着。
像一只断翅后从天坠落的鸟。
沈仲屿冷峻的脸根本不肯垂下去看她,而是含笑看着殿下的任斯年,脚上更加重了几分力:“任斯年,你的休书,写好了么?”
任斯年听着华枝莞的声音,难受的犹如五脏六腑都被震碎。
他最是见不得她受伤难过的。
任斯年分外焦灼急迫地用渗血的手指加速在碎衣料上写着给华枝莞的休书。
“写好了,主上,写好了!”任斯年含泪叩首,将承载着血字休书的衣料举国头顶,“我任斯年以血为墨,写下此封休书,此后,我与尚武公主华枝莞再无干系。”
华枝莞此刻,右腿骨已经断裂了——被她心爱的男人生生踩碎。
“任斯年!”华枝莞一个趔趄匍匐向前,想要奔向任斯年。
沈仲屿见她如此,蓦地拽过束缚着华枝莞的铁链,像是在牵着一条他憎恶的、伤害过他的野狗一般,他面目变得狰狞,变得可怖。
他险些将她亲手勒死,直到她几乎窒息时,含泪闭着眼以待死亡的到来。
沈仲屿怒极反笑地松开了对华枝莞的桎梏,华枝莞跌回到沈仲屿的脚边。
任斯年见状,心中悲痛万分,但还是喊道:“尚武公主自重!你我已无干系!”
“事不宜迟。”沈仲屿满意地挥手示意,“来人,赐任爱卿——宫刑。”
沈仲屿话音刚落,几名内监就按部就班地抬出宫刑器具来,又拖住任斯年,将他牢牢绑在长凳之上,任斯年闭了眼,像是认命了。
“不要!”华枝莞终于涕洏难忍,泪水决堤,大声呼号哀求:“不要啊!”
那分明是早就准备好的器具——仅仅只有一张矮木凳,一柄弯刀,一块白布,就要让任斯年自此丧失作一个男人的尊严。
而且是在妻房面前,百官面前,公开处刑,然后,屈辱一生。
“住手,你们住手!”华枝莞就要挣开身后内监的禁锢离开。
但却被沈仲屿猛地一顶双肩,硬是把她牢牢困在椅上,沈仲屿薄凉的唇熨帖在华枝莞的耳垂,轻声道:“好好看着,这是孤讨债的,第一步。”
沈仲屿是下了决心要让华枝莞看着这一幕。
“不要啊!斯年哥哥!”华枝莞呜呼哀嚎,热泪尽情在双颊肆虐。
随着华枝莞的哀嚎,最擅动手的大太监手起刀落,任斯年下身霎时就被汩汩鲜血浸湿下裳,血珠顺着石阶流到殿阶上的盘龙金雕上。
任斯年紧咬牙关,双拳紧握,掌心几乎被粗粝的绳索摩挲出血丝来,他不肯叫出声来让华枝莞担心,也不愿成为满殿的笑柄,至少如今,众人还要敬他一身傲骨。
他的鲜血顺着盘龙金雕的纹样流淌,为这新朝绘出了一条赤色血龙。
沈仲屿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把那把沾了任卿血的弯刀留给尚武公主作纪念吧,尚武公主最擅使软鞭,这弯刀,她大抵没使过……何况,任卿这样大的仪式,一辈子,就只有一次,哈哈哈!”
这样凌辱又残忍的做派,让他觉得,他总算报复到了华枝莞。
他永远无法忘却,他曾看到,他最心爱的华枝莞与任斯年缠绵云雨,更派她手下的东华兵马追杀于他,若非是西豫女帝亲征相救,他早成亡魂一缕了。
如今,他大权在握,这天下即将如他探囊取物一般轻易得到,山外山,水连水,两国的所有城池,他都要坐拥独揽。
而他蓄谋已久的复仇计划,才刚刚开始——
华枝莞看着这张本该熟悉的面孔,如今陌生又可怖,那眼里的恨意满是对她的憎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会让他如此厌恶。
“下作!”华枝莞目眦欲裂地恨极了他的惨无人道,“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然而沈仲屿仍旧只是笑着。
此刻,原本想来看华枝莞笑话的柳云影恰巧在大殿外看到这一幕。
她亲眼看着如今的夫君对她最爱的男人施以宫刑。
她看着遭遇宫刑的任斯年,震惊的瞠目结舌,也不禁因他的狼狈而红了眼眶。
她双手绞住胸前的绣帕,惊得一手冷汗,她不曾想到沈仲屿竟然要把任斯年折磨的如此人不成人,鬼不成鬼的模样,而她如今的身份,还是沈仲屿的后妃……
柳云影双手颤抖,惊得呼吸急促,似乎站也站不稳。
“云夫人,您怎么了……”
柳云影身旁的小婢关切地上前搀扶一把。
柳云影虽恨华枝莞,但她爱任斯年。
“无……无碍。”柳云影逞强地借小婢臂力站稳,怯声道:“回宫去吧。”
高处看见柳云影举动的沈仲屿又一次眯了眯深沉的眸。
任斯年遭受宫刑完毕,华枝莞的挣扎也无人制止,华枝莞一跃就向前跌去,然后仓皇地拖着已经骨折无力的右腿,在群臣的注目下走到殿外。
起初侍卫要拦,沈仲屿只一抬手,她便畅通无阻地抵达了任斯年身畔。
华枝莞痛哭着替任斯年松绑:“斯年哥哥,斯年哥哥……”
华枝莞与任斯年夫妻一场,但却一直有名无实,她只当任斯年如长兄敬重,甚至在婚后也一直称任斯年作哥哥,却万万没想到,任斯年早把她在心底珍藏了这么多年。
任斯年失血过多,过分虚弱使他从长凳上摔下来,但他顾不得自己,反而是用掌心抚摸华枝莞哭的不成样子的脸颊:“莞儿,别哭,没事的……”
华枝莞抱着任斯年啜泣:“你怎么能答应他呢,你为什么要答应他!”
“什么为什么?”任斯年勉力笑着,轻轻为华枝莞擦干眼泪,“归降是为保东华臣民,甘受宫刑,是为保你。”
但还不等两人叙话三巡,龙位上又传来沈仲屿阴森的声线。
“孤要立华枝莞为妃。”沈仲屿说话掷地有声,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要进一步地索取和讨债,他本该俊朗的脸颊又露出了令人憎恶的笑意,“任卿没有意见吧?”
五年后的重逢,他要娶她,但是,是在她国破家亡、亲眼目睹名义上的夫君遭受宫刑之时,这一切的前缘再续,都变得血腥而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