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又是这易容术!”清欢半蹲下身子,果然从倒地咽气的女子脸上撕下一层与清欢别无二致的面皮,而面皮之下,是一张闭着眼的冷峻的杀手的脸。
看着那女杀手死后的面孔,华枝莞心思沉重地拧了拧眉。
华枝莞清楚的知道,能想到借清欢与柳云影的血海深仇来冒充清欢的人,一定是对柳云影的底细十分清楚之人,可这个人,到底是谁?
难道,还是何容音不成?
可何容音分明从一开始便是柳云影的人,照理而言,柳云影怀的孩子并非是沈仲屿之子,是算不上为了龙裔而争风吃醋的。
可如果不是何容音,还有什么人能这样了解柳云影的过去?
雨势仍旧很大,华枝莞和清欢周身都湿透,两人也无心在此逗留,便各自跑回宫中去。
才走进宫中,沈仲屿竟然带了几把油纸伞和步撵来迎华枝莞。
沈仲屿见华枝莞淋雨,急忙带了油纸伞为华枝莞遮风挡雨,上前探问:“门口禁卫军禀报说,此处方才有打斗声,但也不敢贸然开宫门,阿莞,可是有什么事?”
随后,沈仲屿拉着华枝莞走进轿撵之中,两人并坐一撵,往宫中走。
华枝莞眼睑稍垂,据实相告:“我放走了柳云影。”
“她走便走了吧。”沈仲屿对于柳云影并无恨意,对她的去留似乎也不在意,他的目光很快又转移到了华枝莞身上:“你没事就好。”
“可是……”华枝莞突然驻足,望着天际依旧倾斜而下的瓢泼大雨,想到失去孩子后孤身在暴雨中逃亡的柳云影,面上也添了丝悲悯,“可是,柳云影被一个假冒清欢的人截杀,受了很重很重的伤,似乎……”
说到结果,华枝莞心中如被一块巨石压制,心口分外的沉闷:“小产了。”
“柳云影怀孕了?”沈仲屿也是满眼讶异,一时慌乱地解释着:“阿莞,你听孤解释,孤当真与柳云影清清白白……”
“我知道。”华枝莞点点头,然后将柳云影的故事告诉给他,“她的孩子,是斯年哥哥的……不知可还保得住与否。”
“柳云影该是能自救。”沈仲屿却不太关心柳云影母子的安危,轻描淡写地揽着华枝莞的双肩,朝她劝道:“不必太忧心。”
华枝莞倒有些厌恶沈仲屿这副冷漠的脸。
突然地,华枝莞猛地旋身,甩掉沈仲屿的手,冷声朝他道:“主上真的还是不怀疑何容音吗?”
“何容音不会伤柳云影。”沈仲屿的双手僵滞在半空中,面上添了几许尴尬,可回应华枝莞对何容音的怀疑时,他语气依旧坚定,“也不会伤孤。”
“今时今日,主上相信何容音,竟比相信臣妾更多。”华枝莞无奈地苦笑着,眼中虽有失望与倔强,但却有几滴清泪暗暗从心河流过:“看来,臣妾过往与主上十余年的相识相知,比起何容音的数月相伴,还是不值一提。”
沈仲屿无奈之下,还是坚持在劝:“阿莞,你不要对何容音那般有偏见。”
华枝莞面上陡然严肃起来,与他争执道:“并非是臣妾对何容音有偏见,而是何容音天生长了一张颠倒黑白的嘴。”
沈仲屿并不愿意在宫闱的甬道之上与华枝莞争执,生怕落人口实,便只不再言语。
华枝莞滔滔不绝道:“当年在臣妾讨伐西北戎族时,宿在鸿运客栈之时,任斯年对臣妾而言,只是长公主用以监视臣妾的眼线,可何容音寥寥数语,便在主上面前扭曲了事实,让主上误会臣妾与任斯年过往便曾有私。”
沈仲屿木然地听着,还是未置一词。
华枝莞又补充道:“包括洞箫,包括摇金,主上觉得,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吗?”
似乎正是末尾这一句逼问,才让沈仲屿不得不沉下心去细想。
可不等沈仲屿答话,轿撵竟“咣当”一声落了地,显然是受了前方来人的惊吓。
突然有名内监冒冒失失地挡在轿撵之前,满头大汗地跪道:“主上,娘娘……”
沈仲屿不悦地皱了眉:“怎的如此冒失。”
轿前内监叩首颤抖着:“摇金夫人遇刺了。”
“又遇刺?!”沈仲屿瞠目拍着轿侧,“孤这宫闱之内,哪儿就这么容易混进来存着异心之人。”
听到这一声禀报,华枝莞目色猛地一沉,心中却是波澜不惊,目光甚至对何容音遇刺的结果有几分期待。
这刺杀何容音的人,分明就是华枝莞派去的。
她当然期待何容音是死了的。
可沈仲屿却急慌慌地踏下轿撵,问道:“容音可还好?”
看着沈仲屿关怀何容音的神情,华枝莞心头一阵酸劲儿翻涌。
内监却垂首窃看了轿中安坐的华枝莞一眼,然后开颜笑着朝沈仲屿禀报道:“刺客已被拿下,摇金夫人无恙。”
华枝莞暗自咬了咬唇,心中分外恼火。
沈仲屿显然没想过这刺杀何容音一事,是华枝莞的主意。
沈仲屿企图用这件事来洗脱华枝莞对何容音的怀疑:“阿莞,你还怀疑,容音是始作俑者吗?”
华枝莞当然此刻只能是沉默不语。
“阿莞,你先回宫歇歇。”沈仲屿似乎急于去探何容音,“随孤去瞧瞧。”
华枝莞面色冷漠,心中含酸,看着沈仲屿急急忙忙在雨幕中直奔向何容音所在的含璋殿方向去的背影,华枝莞一滴清泪突然从脸颊上滑落,与从轿撵上滴下的雨水混在一起。
苦涩得很。
怔愣在轿撵上的华枝莞,一下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六神无主。
前来禀报的内监将华枝莞落寞和失望的神情纳入眼底,嘴角勾勒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笑弧。
而华枝莞安坐的轿撵仍旧是往凤仪宫的方向行进。
“公主……”只有清欢读出了华枝莞眼底的孤寞和无助。
“无碍。”华枝莞还要故作无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