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双鸳鸯玉杯。
曾是东华先帝所赐予首次打赢胜仗归来的华枝莞的,要赠予她,和她的有缘人。
“主上这么多年,都留着它?”华枝莞心中涟漪微漾,却越来越要向她心壑深处缓缓流去,轻柔却有力地震在她的心底。
华枝莞感慨命运的捉弄,也伤怀地低诉着:“何必呢。”
她忍不住闭了闭眼,末尾那一个轻声的“何必呢”,是在怨他的痴,也怨他在此时此刻,还要令她心旌摇曳。
而她的轻描淡写,却激得他满眼憎恶。
“孤不与你讲旧事。”沈仲屿的眸霎时黯淡了下来,“孤是要看看你,到底想不想救任斯年。”
“妾想救任斯年,是因为任斯年无辜。”华枝莞不卑不亢道,“主上请讲,要妾做什么?”
“信誓旦旦地想救人,好——可以,你喝了它。”沈仲屿佯装镇静,内心气势如火,挥手让内监用这鸳鸯玉杯奉上一杯酒,朝华枝莞吩咐道:“按照杯底指令行事。”
华枝莞不晓得这杯中浊酒到底是何物,浊酒也把杯底的字掩盖的模糊不清。
但她无暇再想,一饮杯酒而尽,沈仲屿也与她同饮。
随后,她迎着宫灯看那杯底字,岂料那杯底赫然刻着——
再来一杯!
“……”
看着华枝莞诧异的模样,沈仲屿噗嗤一声笑了。
沈仲屿又一摆手,大监也偷笑着奉上第二杯酒。
如此循环反复,赐酒,饮酒,赐酒,饮酒……华枝莞和沈仲屿足足共饮了九杯酒。
沈仲屿酒量甚好,但华枝莞素来都不胜酒力,如今九杯酒下肚,她已双颊酡红,醉意上头,她大病初愈的身子哪受的了烈酒烧身。
“这样一杯接一杯,永无尽头,可人命关天,只在攸关,请主上……”
“要是喝不动了,便来伺候孤。”沈仲屿截断她的话茬儿,开门见山地提出要求:“孤若是满意了,自然救任斯年一命。”
华枝莞跪在地上的双腿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孤可无心戏弄你。”沈仲屿摒退左右,突然靠近华枝莞的耳畔。
他仔细嗅她的气味,出浴后的华枝莞,浑身幽香,摄人心魄,连发丝都是芬芳,诱人沉醉,引人遐想无限。
在他的记忆里,上一次与她这样亲近的时候,还是在她豆蔻之年,他手把手带她舞剑之时,他也曾嗅过她这样好闻的味道。
华枝莞这才想到,方才那九杯酒的含义,按照东华国礼节,新婚夫妇的交杯合卺酒要共饮九杯,寓意长长久久,而当初那九杯酒,是她和任斯年饮了。
可当年她同意与任斯年成婚,不恰恰是为了保住他沈仲屿的性命吗?
想到这里,华枝莞和沈仲屿心中都是五味杂陈,错过,遗憾,误会,仇恨,苦衷……
何必……何必……
五年前,长公主华昭璧为了让她放弃和沈仲屿私奔的打算,须经阴阳调和方能避祸,而华昭璧早在沈仲屿的居所内安插了一名青楼女子,又借说沈仲屿中毒,引华枝莞前去。为的,是要让她死心。
但他不承认,也忘了这一切。
所以她至今百口莫辩。
如今任斯年还在濒死之际,她不能再等了。
华枝莞盈盈一拜道:“求主上先派御医帮任斯年诊治,我……妾留在这里……侍奉主上。”
沈仲屿恨的双拳紧握,直接捏碎了一盏杯子。
华枝莞竟然这样爱任斯年。
看着沈仲屿久久不语,华枝莞有一瞬间的恐慌,她真怕他拒绝。
那么,任斯年就没命了……
华枝莞不曾把自己的身子给过除他沈仲屿以外的任何男人。
她对侍奉夫君的事,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
“妾是个粗人。”华枝莞含泪,哽咽道,“主上不要嫌弃。”
沈仲屿看着华枝莞含泪时的楚楚可怜,冷漠道:“既然不情愿,就不要做啊。”
华枝莞抿唇,怯怯道:“妾只是担心自己,伺候不好主上……”
她的身子早给了任斯年,而她竟还要骗他,说灵犀是他的女儿。
真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