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阳呢?”
“好像进山了。”
安娜不知道为什么荀阳最近开始喜欢往山里去。
每隔两日,荀阳始终坚持去为白虎送餐,有时就直接在深山里为白虎捕猎。
可是,白虎始终对荀阳爱搭不理。最后,荀阳只好想了个办法:就在白虎面前修炼。无论白虎在哪,荀阳都会找到它面前,在它眼前修炼。
终于,白虎开始对于荀阳实在看不过去的地方指点。
“与自然的关系,兽族总是比人族更密切,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与自然的命运早已融为一体,密不可分。”
“我们与人族共同诞生于大自然的孕育,可随着发展,人族更想依靠他们自己的力量,不断尝试着独立。但在世界上,任何一方都应该与自然共存。”
“可我们兽族不同,我们对于大自然,始终保持着自己的判断,而兽族的力量也来源于此--自然。”
在兽之国的时候,所有人都只在意可以实现全兽化的人,无论学校还是家族。所以,荀阳在兽之国的时候,没有接受过真正的指导。
“半兽族的身份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忽然听到身后白虎的声音,荀阳愣了一下,他转身去看白虎,白虎却是闭着眼的,“等你去看过更广阔的世界之后就会明白。”
“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荀阳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没想过。”
“你不是一辈子待在这里的人。”
“时间问题而已。”
白虎说得没错,荀阳从心里也明白自己的旅途终点不是这里,可他确实也还没想过离开的问题。
第二天。
阳光照进房间里,将离醒了过来。她一转头,就看到一个冲天辫木偶在整理自己的房间。
一听到动静,冲天辫木偶立刻转过身来,确认将离已经醒了,就立马离开房间。
过了一会,安娜就进来了,“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没事了。”
走出房间,木偶和村民一起在重修村子被破坏的地方,安娜忽然问起:“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微微扬起下巴,眺望远处正在飘着的云,将离笑着说:“那些有什么重要的。”
霍羽忽然从院子里走出来,捂着肚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犹如四肢刚组装好,将离皱着眉头问:“你,这是…怎么了?”
一下拉住将离的衣袖,霍羽就这么沉沉地低着头,声音颤抖着说:“将…离,我…好饿…”
客厅里,村民把食物都放下,说道:“慢用。”
忙着把食物塞进嘴里,霍羽却想起一件事,看向安娜,问道:“但是,真的哎,一点都看不出来你们和我们的区别。”
“霍羽。”与霍羽不同,将离细嚼慢咽,对于霍羽的提问,则马上打断:“不用管他。”
霍羽则马上不说话,继续吃东西了,他不是想戳破安娜的秘密,只是单纯因为好奇就问出来了。
“没事。”安娜笑着说,她一边回忆,一边解释道:“大约在八年前…”
八年前。
荀阳还没有因为受伤来到桃源村,村子里只有安娜和她制作的木偶在山里平静地生活着。
一天雨夜里,安娜的房门被人敲响,守在安娜身边的木偶去开门,就看到两个衣衫单薄的少女出现在门口,安娜给两个少女提供了住所。
其中一个少女总是卧病在床,另一个健康的短发少女总是在房间里尝试各种方式治疗朋友。
但一周后,生病的少女还是死去了。
在一个阳光晒得到的地方,短发少女将朋友埋葬在了这里,她静静地站在墓前,“安娜,可以做一个木偶送给我吗?”少女轻声说着。
“可以。”安娜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
第二天,安娜制作出了和死去少女一样的木偶。短发少女看着木偶,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木偶的眉心。
随即,从木偶的眉心间绽放出了光芒,那原本僵硬的木偶表面竟然变得和普通人一模一样,仿佛死去的少女再次活了过来,她灿烂地对着面前的人笑着。
在短发少女离开之前,她将安娜身边的木偶都变成了“人”,她转身对安娜说:“你做出的木偶在各方面都和人类的能力一样,但却没有‘心’。”
少女看着已经变成常人的木偶,继续说:“我把人类的回忆和感知都输进了它们体内,就当是我给你的谢礼了,希望它们可以永远陪在你身边。”
听着少女的解释,安娜明白了原因,她忽然想到自己的情况:或许是因为山治将他的回忆和感知输入了自己体内吧。
“可你若是离开了,你朋友就会变回木偶。我的能力范围没有那么广。”
“嗯,我知道。”
走到村口,少女又回过头来,她看着安娜的那双眼睛,压低声音提醒道:“不要让别人盯上你的眼睛。”
斗篷之下,少女的眼睛就像看不见底的碧绿色深潭,好似直接将翡翠安在她的眼中。
最后的那句提醒,安娜没有告诉给霍羽和将离。
“原来是这样。真神奇。”霍羽感叹着。
“后来你们就没有再见过了?”将离在一边问道。
安娜点头回答,然后说:“那你们先吃,我去看看荀阳。”
本来要离开的安娜忽然对将离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但,他真的会和我们一起去吗?”将离露出怀疑的神情,一边的霍羽则是听不懂两个人的对话。
“他会的。”安娜肯定地回答着,随即笑着离开了。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了。”霍羽等安娜走后,马上问将离。
“她想劝荀阳和我们一起去九府。虽然她说让我帮忙,但这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帮啊。”
“真的?那很好啊!听着不错。”霍羽知道了二人的约定,又在想安娜这样做的原因。
“但听安娜刚才的话,她似乎很肯定荀阳会和我们一起走。说不定她不是真的期待你能说服荀阳,而是提前告知你一声,好日后让我们和荀阳在路上互相有个照应。”
“那她岂不是在我们刚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让荀阳和我们一起走?”将离在心里有些感叹安娜的决定:她是真的想让荀阳和他们一起离开。
听到将离的话,霍羽不由得看向窗外,说道:“真心为你好的人,总是希望你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一阵风将几片树叶吹进了房间里。
“荀阳。”安娜歪着头冲房间里轻声喊。
此时,荀阳已经醒来,他转过身,“怎么了?”
“想和你说些事。”安娜背着手说道。
“行,边走边说。”
两个人来到河边,沿着小路慢慢走。安娜把手伸出来,她安静地看着手心,感受风从手指间穿过的温度。
“只有穿过指间的风是温暖时,我才会觉得春天真的来了。”
“在我诞生时,山治希望我去过一个不被别人操纵的人生,我也同样希望你可以过你自己想要的人生。”
“只有当一个人在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他才会真正的爱上这个世界。于我如此,于你也是。”
“你很喜欢他们两个人,不是吗?”安娜笑着问道。
“去做你想做的事,去体验属于你的冒险。但这一次,要记得,你永远可以回到桃源村。”
走在前面的荀阳停下了脚步,他的眼睛垂下看向地面,随后又重新抬起,他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安娜,微风吹起了她的长发。
恍惚间,荀阳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到安娜的样子,这么多年,无论是安娜还是村子里的其他人,他们的模样都从未变过,只有荀阳从孩童变为了少年。
“在来到桃源村之前,我从来没有为自己的人生做出过什么决定,也没有选择的权力。来了这里之后,我才开始慢下自己的脚步和内心,想清楚了关于自己的一切。”
“谢谢你。”
相视一笑,安娜向荀阳伸出拳头,荀阳举起拳头与安娜的轻轻一碰。
“记得回来。”安娜笑着轻声说道。
推开房门,看到和安娜一起来的荀阳,霍羽和将离先是惊了一会。
“决定好了?”霍羽直接开口问。
“是啊。”荀阳与霍羽相视的瞬间,忽然就笑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将离则是低头笑了一下。
临行之前,荀阳独自进了一次山,走着他走过无数次的路,很快,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把食物放在一旁,荀阳坐了下来,就这样安静地坐着。
过了很久,荀阳笑着说:“我要离开了。以后安娜会定期来给你送食物。”沉默了一会,“那村子也拜托你了。”
说完之后,荀阳起身离开。
走了一会,身后传来:“路上小心。”
荀阳没有转身,反而低下了头,凝视地面。
第二日,霍羽三人在安娜和村民们的送别中离开了桃源村。
“走吧。”荀阳转身说。
“去九府之前,我们还有个地方要去。”霍羽却回答道。
有荀阳的带路,三人很快就走出了群山。之后再经过半天的路程,霍羽三人来到了一座无名山。
在一处僻静之地,霍羽正安静地跪拜。
“这些是霍羽的祖辈。”将离在荀阳旁边解释道。
荀阳歪头表示疑问,“不是说你们村子离这很远吗?”
“当年霍羽的祖奶奶就是葬在这里,只是后来他们搬到了别处,但每年都会来这祭拜。”将离眼神忽然哀伤,“霍羽的奶奶也在这里。”
耳边传来树叶的簌簌声,霍羽的脑中又想起了那个声音,奶奶在他身旁,轻轻地抚着他,说道:“霍羽…”
“霍羽…”
“奶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