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宴时的眼里翻动着深邃的涌流，仿佛在思考着些什么事情，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上把玩着一个精致的玩意儿。
若是凤玖安看见，一定会第一眼就认出那是什么东西——国公府的信物。
信物通体莹白，剔透的表面上透出几分翠绿的颜色来，像是环绕在其周边的飘带一般。这样一块上好的玉料并不多加修饰雕琢，呈方形，其上镌刻了秀丽的桃花，流畅的谢字就藏匿在桃花的走势之中，巧妙而隐晦。下端与上端绑了红线，绮丽的流苏硬 挺地垂下，偶尔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精致而小巧的东西，就能够调动一支可观的私兵，让国公府的人焦头烂额。
信物就像是权力的化身，在褚宴时的手上灵活地转动着，可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碎。但褚宴时的力道掌控地十分精确，每次堪堪脱手的时候，褚宴时总能精确地将信物牢牢攥在手中，仿佛是在引 诱什么似的。
“王爷，属下查到国公府最近有人在暗中收集关于您的一些不好的东西。”
褚宴时丝毫没有停下自己手中的动作，反而抬起头向那探子望过去，仿佛在思索着什么，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谢仲明？”
那侍卫点点头，用手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需不需要属下暗中将他....”
褚宴时当即露出不赞成的神色。
“除了背叛我的那些人，可查到他还有没有收集到其他的东西?”
若是没有收集到那些真正威胁到他的东西，那就可以不必再谈了，多让他蹦跶一会，说不定能够钓出更多的鱼。
“回王爷的话，除了一些您手下心智不坚定的官员以及幕僚，谢仲明似乎没有收集到其他有用的消息了...不过....有一个人，属下不确定他的手上有没有谢仲明想要的东西。”
“哦？”
褚宴时仿佛被勾起了兴趣。
他的脑海之中煞时闪过许多人选，不过都被他否认了。
“是常年不显山不露水的肃亲王——凤凛。那日暗卫看见谢仲明的人从后门进了肃亲王的门，不过多久神色匆匆地离去了。若不是那日刚好有暗卫在交接的途中瞥见了，很可能会漏掉...”
“你确定是肃亲王？”
褚宴时打断这个侍卫的话，收起自己轻佻的表情，脸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他千算万算，竟然还有一只漏网之鱼。
“属下能够拿命担保，都是弟兄们亲眼所见，做不得假的。”
褚宴时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没想到谢仲明竟然还与凤凛有联系！
这个凤凛，他虽然看得出他非池中之物，却没想到他装得如此之好，如此沉得住气，这么多年都不曾有过出格的举动，连他都差点将他忽略了。
这张平日里看着云淡风轻的皮子之下，包藏着怎样的野心。这些年的凤凛不过是在韬光养晦...如今有机会能够扳倒他，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褚宴时突然放松了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可惜他们都晚了一步。
褚宴时看着自己桌子上厚厚的账本，眼中跳动着奇异的光芒，他停下把玩信物的手，手像是钳子一样钳住了这一块看起来十分脆弱的信物，像是要将这块玉给捏碎在手中。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件事情....他那最近举止异常的王妃可逃不了干系。
且不去向凤玖安的态度对他低到了尘埃之中，就连她对谢芳华，都是卑微到了骨子里一样....更别说她每日这样跪在书房里面，腿都跪肿了都还是没有求情。
看来这些年凤玖安还是成熟了许多，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满脑子豆腐渣的蠢货.....
那侍卫看褚宴时的表情变换，还以为褚宴时是因为凤玖安的缘故才有所顾忌，就算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他还是硬着头皮说到：
“王爷，国公府里那位这是图谋不轨，想要扳倒您啊....”
您忘了从前这个玖安公主是怎么对您的吗？这个时候您可不能优柔寡断。
他忍了忍，还是没有把最后半句说出来，不然自己的脑袋真就不保了。
褚宴时挥挥手，“本王知道了，这件事你做得很好，下去领赏吧。”
心里却想着自己的事情，按如今的情况来看，凤玖安他们一定得到了什么证据，只是他们应该还没找到最后一个保障来确保他不会直接杀进金銮殿上拿凤衍的血祭奠皇座——
那就是兵权。
而要得到兵权，他手里这个小小的东西对他们双方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他有了这支私兵，那大衍对他来说是十拿九稳...而国公府拿到这支私兵，胜算就会下降到七成甚至六成。
朝堂证据风云莫测，稍有不慎就会跌入如泥潭，万劫不复，即使是他，也不能掉以轻心。
看来他的计划要提前了，即使在思考这么严肃的事情，褚宴时脸上的笑意几乎没有消散过。他的手一翻动，就将信物收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他的笑容逐渐扩散只是在这笑意之下，是无人察觉的迟疑与犹豫。
在他回过神来知州，他的眼前已经慢慢被凤玖安的脸占据，她的眼睛仿佛盛满了泪水，她的嘴里念念有词。即使是狰狞的表情，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与精致。
他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不过应该是质问或是歇斯底里的一些喊叫，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褚宴时闭了闭眼，声音不知道何时变得嘶哑起来，仿佛裹挟这无尽的暗流。
“阿肆。”
鬼魅一般的身影瞬间出现在褚宴时的眼前，高挑而劲瘦，如同一把锋利而冰冷的刀，稳稳地插 进了这个房间。
“属下在。”
“本王要你带一队人等会跟随颁圣旨的太监一起去国公府，看管暴动。“
他漫不经心地视线却让阿肆全身上下的皮肉都紧张了起来。仿佛被褚宴时看穿了心中所有的想法。
可他的面上依旧是不为所动的冷漠，蕴含着无尽的深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