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叔,我不同意换亲。”钱串子刻意朝门外大声道:“我和卫报舟清清白白,我们是冤枉的。”
院子里聚满了村人。
钱串子这句话无疑冷水入热油,顷刻间一片嘈杂。
赵里正也猛地抬起头,枯寂的眼里瞬间燃起希望的小火苗,“咋说?”
“没什么好说的。”钱串子高声道:“我要对质。”
“好。”赵里正立马精神抖擞,能还卫报舟的清白,他比谁都急迫,“把所有人都叫来。”
不需要叫。
几乎全村人都聚在这里了。
村人们对赵里正有所顾忌,对钱串子却完全没有,主观臆测加上客观“证据”,桩桩件件往外抛,根本不给钱串子说话的机会。
“所以,这都是你们瞎猜的?”钱串子扫视一圈众人,毫不掩饰的嘲讽道:“你们这么有才怎么不去写话本子?”
这话更是点燃了村人们的怒火,
钱串子一下成为众矢之的,烂菜叶子臭鸡蛋雨点般的招呼过来。
而始作俑者跐溜往后一缩,拿身后的赵里正当人肉盾牌。
赵里正早上新穿的青色细布长衫顷刻间变成了花袍子,头上黏糊糊的,抹了把凑近鼻尖,恶心的他差点吐了。
赵里正怒火冲天一甩手,“都住手。”
村人们立即偃旗息鼓。
赵里正扭头怒瞪着钱串子,你就是这么解决的?
钱串子眨了眨眼,那不然呐?
赵里正快气死了,“你不说要对质吗?”
钱串子也很无辜,“他们根本不让我说话啊。”
赵里正重重喘了口气,直接把几个当事人叫到跟前。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村里一个叫英子的姑娘。
当时她和钱金莲一块洗衣裳,钱金莲让她帮忙把钱串子盆里的衣裳拿出来。
内裤就是这个时候被翻出来的。
也是英子第一个指出这是卫报舟的内裤。
钱串子点点头,又问赵里正把“证物”拿来,用树枝挑着来回翻看了几遍。
一个大姑娘当众举着男人的内裤来回看,这实在不像话,不少面皮薄的妇人们臊地扭过头去。
赵里正更是火冒三丈,“你找虱子呐?”
“那倒没有。”钱串子笑道:“我找记号呢。”
赵里正都没脾气了。
村人们也都纷纷嗤笑。
“这不是瞎胡扯吗?”
“谁在这上面做记号?”
钱串子笑眯眯的看着众人,“是啊,所以我也纳闷啊,英子怎么就知道这是卫报舟的?”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钱串子环视一圈众人,“难道是亲眼看着他脱下来的?”
四下里一阵哄笑。
村人们这才想起来被忽略的细节。
其实一开始也有人发现不对劲,但当时钱金莲又哭又闹,紧接着钱李氏和卫张氏又把钱氏打了,再之后钱氏跳河。
人们也就忘了这事了。
现在想想,当时只有英子和钱金莲两个在场,其他妇人都离她们有一段距离,所有的话都是英子说的。
这下所有人都看向了英子。
“俺不是,俺没有。”英子也慌了,“俺,俺也不知道,俺瞎说的。”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响起。
钱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英子面前,双目充血地狠盯着英子,“俺们串子跟你有啥仇,你要这么害俺们?”
妇人们也都纷纷指责。
名节之于女子比命还重要,若非今天这事牵扯上卫报舟,赵里正又极力维护,现在钱串子已经被沉河了。
这等于害人性命。
太恶毒了。
只有钱串子在一旁无力扶额,如果不是知道钱氏是原主的亲娘,她都要以为这是专门来跟她作对的了。
就在钱氏再次扬起手要抽英子的时候,钱串子一把抱住她,“先别急,等弄清楚再说。”
英子也哇的一声哭出来,捂着脸扭头就跑。
钱串子一把扯住她。
钱串子力气大,英子用力挣了几下没挣开,钱氏趁此机会又甩了几巴掌过去,连钱串子都被捎带了几下。
英子的爹娘也在人群里,见状也冲出来。
眼见着两家就要厮打在一起。
“住手。”赵里正厉声暴喝,指使村人将他们都拉开。
这会的赵里正一改之前的萎靡,指着内裤,目光如炬的瞪着钱串子,“那这玩意是谁的?”
他绝口不提卫报舟。
钱氏的脸也瞬间白了。
她很清楚之前能得到换亲的结果,完全是因为赵里正想保住卫报舟,但现在卫报舟是没事了。
可她闺女呐?
钱串子面对赵里正前后不一的态度挑了挑眉,了然的目光看得他眼神闪躲了下。
“那就要问英子了。”钱串子转向英子,“为什么之前我放衣裳的时候没有,到了你手里就有了?”
英子刚要发怒。
钱串子却没给她辩解的机会,继续道:“还有,你为什么怀疑那是卫报舟的?”
这一点钱串子也很好奇。
英子是喜欢卫报舟的,或者说村里的姑娘就没有不喜欢卫报舟的。
就算要栽赃也该往自己身上栽啊,那就可以顺水推舟跟卫家结亲了不是吗?
真搞不懂这姑娘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钱串子欺进一步,循循善诱道:“或者本来不该你做的却要你去做?”
英子神色一变,突然想起来什么,猛地看向钱金莲。
后者悲鸣一声,矛头指向钱串子,“表妹,俺都已经把报舟哥让给你了,你还想咋的,还真要逼死俺吗?”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
这件事虽然有疑窦,但钱金莲失去了好姻缘是事实,村人们纷纷帮着钱金莲说话。
钱串子觉得好笑,“表姐,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成了我要逼死你了?”
钱金莲一噎。
钱串子确实什么都没说,但她一直在引导英子。
钱串子也转向英子,“你还打算什么都不说,是要自己背下这个黑锅吗?”
英子脸色变了又变,忿而指向钱金莲,“是她,一切都是她,是她指使俺的。”
村人都震惊了。
钱串子唇角微勾。
她就知道。
钱金莲脸上闪过一抹慌乱,被她用拭泪的动作挡住了,悲切道:“英子,你瞎说啥呐,明明那东西就是你不小心翻出来的。”
只要她和英子咬死了这事,钱串子有口也说不清。
但英子并不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