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祁桓也很担心有人图谋不轨,亲自从军营里挑选出了一支精英队伍,驻守在金陵宫城。
平日里汤宥若出去,林挽和魏昭迎都会一左一右跟着。
三个人年岁差不多,又熟识,加上汤宥是个没架子的,有时候魏昭迎难免会忘了汤宥的身份。
她打趣道:“陛下,你可得好好珍惜还能上街看热闹的日子,等以后只能坐在皇宫里日理万机的时候,你就知道这热闹有多珍贵了。”
汤宥就会笑,说:“到时候就请县主多进宫几趟。”
魏昭迎没听明白,林挽就小声提醒她,“陛下在笑你话多。”
五月末,岑纪携汤瑛入京都与东阳皇子耶律尚谈判,愿割让北境边关十九座城池,并愿意每年以良驹、金银珠宝、布匹等物件供奉东阳王庭,签署了丧权辱国的和平条约。
此事一出,大宁上下无一不震惊!
魏昭迎气得差点把棋盘给砸了,咬牙,“那耶律尚也是个傻的,都打到京都了,再打过去就是洛阳,岑纪几句话的事儿,他还真退兵了。”
对面的林挽下了一跳,刚扶正的枭棋“啪”的一下倒了。
坐在汤宥旁边的傅迟听了,笑,“他这时候退,必然是岑纪还许了他别的好处。”
“什么好处?”
傅迟不答,看向正在写字的汤宥,“陛下以为呢?”
汤宥听了,拿笔蘸了蘸墨,平静道:“怕是许了耶律尚东阳的皇位。”
耶律尚是东阳庄羽王,皇帝的大皇子,是东阳如今最有可能立为储位的藩王。
然而,历朝历代皇权更迭总免不了一场厮杀,东阳自然也不例外。
像是那二皇子耶律奇,就是耶律尚夺嫡的劲敌。
林挽和魏昭迎半天才反应过来,觉得这不是她们能参与进去的事儿,便敲了敲棋盘,道:“该你了。”
两姑娘玩儿着棋,汤宥安静地写着字。
半晌后他抬头,见傅迟一脸沉重的神情,放下笔,疑惑问道:“先生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傅迟抿了抿唇,笑,“我只是想到,东阳其他正在夺嫡的皇子或藩王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会如何反应?”
东阳和大宁多年来一直为了边关打仗,一直以来均是两败俱伤。
对大宁来说,东阳是最大的隐患和劲敌,对东阳来说,大宁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如今朝廷正在争夺皇位,耶律尚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取了大宁十九座城池,对东阳的皇上来说,无疑是莫大的功勋。
皇上心中的那杆秤偏向耶律尚,那么,其他皇子会如何反应?
“先生的意思……”
汤宥的笔顿了顿,想到了什么,看向傅迟。
傅迟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下,叫了林挽,道:“阿挽,明日我们去营中一趟。”
晚上林挽在房里,还在认真钻研着兵棋,抬眼看傅迟洗好澡出来,脸烫了一下,干咳了一声,问:“明日去营中,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同师父商量吗?”
傅迟“嗯”了一声,将擦了头发的帕子挂在衣架上,走到林挽后边坐下,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
林挽浑身都僵了,视线落在棋盘上,却是一点都思考不了了,心跳怦怦地跳着。
半晌后,她听到傅迟说:“如今东阳大优,我担心他们想乘胜追击。”
耶律尚退了,但不代表其他夺嫡皇子或是藩王没有野心。
“可师父说北境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等我们打上去的时候,方能前后夹击,若是他们想乘胜追击……”
感受到傅迟的吻落在脖子上,林挽轻颤了一下,声音都软了,轻咳了一声,“说、说正事儿呢……”
傅迟一边轻吻她的脖子和脸颊,一边低笑着“嗯”了一声,也不闹了,伸手把她面前的棋盘转了个方向,用棋子摆了几个位置。
“这是京都,这是洛阳,这是金陵,这边是大宁,”傅迟一手抱着她,一手摆弄着棋盘,“对面是东阳的地盘,东边是海。”
“像你说的,东阳打北境入京,是走的陆路。陆路如今有耶律尚占着,那,若是他们走水路呢?”
林挽微微一愣,恍然大悟,“你是怕耶律尚出尔反尔,还是怕其他人趁火打劫?”
“都怕。”
傅迟放下最后一颗棋子后,收了手环抱着林挽的肩膀,思索了片刻,道:“最坏的打算是东阳直接走水路打到金陵来,等他们上了岸,再北上同耶律尚里应外合。”
“那岂不是全完了?”
林挽想通之后,倏地睁大了双眼。
东阳军若自渤海走海路南下,到黄海上岸,越过了淮水防线直接打到金陵,那他们,那大宁,岂不是全完了吗?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傅迟的手已经绕到她身前,而后他的气息便钻了进来,惹得林挽一阵轻颤。
随即,林挽感觉到了傅迟的反常,在他轻吻着自己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他隐忍的情绪。
刚刚这种可能性,怕是他之前没有料到的。
他那么要强,如今又是主持大局之人,这样的错误于他内心而言,是不可原谅的。
江南如今已经十分温暖了,在屋子里穿着薄衣衫也不会觉得太凉。
这个时候,傅迟扶着林挽的腰把她整个人转得面向自己,气息扫过她后颈。
林挽感觉到他情绪里的低落后,轻轻抱着他的头,柔声安慰道:“人无完人,你也不能对自己太苛刻了。”
傅迟微微一僵,随即停滞下来,头埋在她锁骨处,轻叹了一口气,低笑,“这都瞒不过你。”
“那是,”林挽抱着他,有几分得意地说:“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做你的妻子,对吧?”
傅迟没说话,也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就那么抱着她,紧紧抱着她。
虽然微乎其微,可林挽还是感觉到了,他身体的颤抖。
林挽何尝不知晓,他如今是顶着多大的压力在做这件事?
在京都时,他出了差错,大小不过丢了自己的命而已。
可如今,万一他漏算了什么,面对的可能是亡国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