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估摸着同她年龄差不多,穿着浅灰色布衣,一双桃花眼摄人心魄,最重要的是,他眼睛的正下方有一颗不大却十分醒目的痣。
长得倒是好看,就是动作……呃,粗鲁了点。
“看你们这一个两个的,穿得像个贵公子哥儿,输了却连钱都拿不出来,真丢人!”
少年出声讥讽了句。
一旁有几个个头不大的青年人端着茶奉上,一脸谄媚:“江爷威武!”
江归冷哼了一声,放下腿,椅子前腿“啪”地回到地面,没理会奉茶的人,却是说了句:“瓜子。”
“诶!小的这就去给您抓瓜子!”
说完那人就跑了。
林挽和魏昭迎对视了一眼,盯着看了老半天后,终于憋出来句:“人家组队来的?”
魏昭迎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手挡着嘴唇凑到林挽耳朵边,小声说:“他身边这些围着的人,是我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赢过的。”
“所以……”
林挽看着对面大小得有十来个人,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是复仇局?”
赌场还能这样玩儿?组队报仇的?
“这不是重点,”魏昭迎不得不提醒她,“我如今输了,拿不出钱,怎么办?”
魏昭迎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十来号人,心里掂了掂,“跑吗?”
“娘儿们兮兮的!”
江归见到对面两个华服少年公然说悄悄话,还畏畏缩缩的,不由得鄙夷地说了句。
“爷,瓜子来了。”
“嗯,”江归打量着对面的两人,敲了敲桌子,“搁这儿吧。”
“得叻!”
赵文山把瓜子搁下后,见对面的人还没掏钱出来,便硬气了,两手一叉腰,哼笑,“在金陵玩儿六博,就没有能赢得过江爷的!”
其余人连连应和:“就是!我们江爷一家独大,哪儿能让你们这些外地人呈英雄?”
林挽张了张嘴,可算是明白怎么一会事儿了。
原来是魏昭迎这些天玩六博赢得太高调,抢了这位“江爷”的风头啊!
“切,”魏昭迎冷哼了一声,讥讽,“我赢了你们十来个人上百局,你们这位江爷才赢了我一局,得瑟什么呢?”
魏昭迎双手撑在牌桌上,盯着赵文山,似笑非笑,“再说了,赢我的人又不是你,你硬气个什么劲儿?手、下、败、将!”
赵文山气得拿手指她,被江归挡了回去,没说出话来。
林挽小声问魏昭迎,“你刚刚怎么不硬气?”
“我孤雁失群,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林挽扯了扯嘴角,咬牙,“你若跑了,我保准你以后都进不了赌场了。”
“那怎么办?”
魏昭迎担心地看了她一眼,“你掏钱?”
林挽闭嘴,低头仔细地看了看六博的棋盘。
同文人喜欢玩的围棋不一样,林挽倒是能看出点门道来。
但这么些天她摇骰子输怕了,相比起来,这个六博虽然技巧性更强,也是有运气的成分在的。
如今魏昭迎输了座房子,万一……
她真输一座城怎么办?
“要不……”
林挽看着对方的黑子和魏昭迎的红子,试探性问了句:“我试试?”
话刚说完,魏昭迎就已经把椅子拉开,按着林挽坐下了,学着对面的谄媚样儿,“您请。”
江归瓜子嗑了一半,见对面换了个人坐下,便将瓜子往盘子里一放,拍了拍手掌,“上一个还没还清,又来个?这位公子怕是不知道我们赌坊的规矩吧?”
林挽支着下巴,想了想,用大拇指了指魏昭迎,“她算她的。”
又指了指自己,“我算我的,不一样。”
“这样啊?”
江归盯着自己的脚尖,眼睛都没抬的,“赌钱?”
应当是不能了,旁边那个还欠她一座宅子呢。
“不赌钱。”
林挽思索了一下,“你想赌什么?”
江归哼了一声,“你有什么?”
这个问题,倒是把林挽给问住了,她愣了愣,看了看魏昭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什么都没有。
正当这时,一直坐在包厢里等不到她回应的拂璧出来了,林挽灵机一动,道:“我有叔叔!”
“嗯?”
江归嗤笑了一声,“我要你叔叔做什么?”
“不你问我我有什么吗?”
林挽撇嘴,“我什么都没带,就带了叔叔,你赌不赌?”
江归无语,顺着林挽和魏昭迎眼睛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了拂璧。
他愣了愣,指了指拂璧,“他?”
“嗯?”
“你叔叔?”
“是啊。”
话还未落音,江归便已经拍桌起身,冷哼了一声,“不赌了。”
莫说是林挽和魏昭迎,就连赵文山后后面的一众人都愣了,“爷,干啥不赌了?你还能怕这俩小子不成?”
“怕你大爷!”
江归白了他一眼,转身又看了眼拂璧,确认之后,赶紧就走了。
赵文山他们一脸莫名其妙,赶紧跟上,边跑边喊,“爷!你赢的都不要啦?”
“当打发了!”
林挽和魏昭迎面面相觑,又看着抱双臂倚靠着墙的拂璧,干笑了两声,“我这是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拂璧无奈地摇摇头,上前拍了下林挽的额头,“你可拉倒吧!你要能赢江归,我把整个金陵都买下来送你当嫁妆。”
林挽张了张嘴,却是问:“真的?”
“真的,”拂璧打了个哈欠,“前提是你能赢。”
纵使拂璧富可敌国,他也不可能买得下一座金陵城。
林挽听出来了,拂璧是在取笑她,哼了一声,“回去我就和昭迎一起练,非赢了这座城不可。”
“你知道为什么你赢不了吗?”
拂璧突然说了句,又抬眼看魏昭迎,“莫说是你了,昭迎也不可能赢。”
“为什么?”
“因为你能问出这句‘为什么’,”拂璧无奈,把棋盘上江归这边的箸翻了个面,“知道为什么了吧?”
魏昭迎盯着看了半天,看出了门道,豁然起身,“我就说他耍赖!不然怎么次次运气都这么好?”
林挽瞠目结舌,“还、还能这样?”
这么公然使诈骗钱,赌坊也不管管?
然后林挽才知道,这个叫江归的少年年纪虽不大,却是金陵城的地头蛇,没人敢把他怎么样。
“这是招摇撞骗!”
魏昭迎咬牙,“今日是拂璧叔叔恰好在这儿,不然,我可就真损失一座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