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微微一愣,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若是喜欢,觉得合适,就把她带在身边吧。”
傅迟说,“总得有人照顾你。”
林挽张了张嘴,总算是想明白了。
傅迟从小身边就没有婢女,哪怕在傅家,他那么大个院子,平日里也只有大山叔一个人在打理。
再便是她。
可如今不一样了。
他要娶妻,日后还要生子,他不需要婢女,可日后作为他妻子的林挽需要。
当然,林挽并没有想得这般长远,思索了一下,道:“那我看看,若是她自己同意,我就把她带着了。”
*
冯一帆被傅迟用激将法激得住到乡下没两天,肠子都快悔青了。
但他好面子,来都来了,哪里有当逃兵的道理?
不过他倒是机灵,让陈闰和李平每日驾着马车去城里,他想吃什么,就让他们带回来。
若是遇上不会做的,他就送到王婆婆家里,借着王婆婆的名义把林挽请来做。
林挽倒是没多想,傅迟却是觉察出了不对。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天天如此,怕不是那冯一帆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吧?
不过眼下冯一帆正在惠城收粮运粮,他财大气粗的,当了个冤大头,见村里聚集的流民越来越多,想了想,让陈闰骑马回去通知冯天强开粮仓来赈济灾民。
这个消息被林挽知道后,她立马告诉了傅迟。
彼时傅迟正在屋子里写呈给曹铠的书信,劝他放弃修堤坝,疏散城中百姓退到安全地带,听了林挽这番话后,他微微勾唇,在信后面加了一句。
“那你明日是不是要进城了?”
林挽托着下巴问他,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傅迟将信折叠好,轻碰了一下林挽的鼻尖,一眼看穿她心里的小算盘,“你不许跟着。”
“为什么?”
林挽不满得直拍桌,“如今粮仓开了,这里不需要我了,我想同你一起去嘛!”
“不许。”
傅迟不由分说,“如今已经三月中旬,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发生海溢。这几日你和小殿下乖乖呆在村子里。”
“那你呢?”
“我会小心的,别担心。”
傅迟把信塞进了信封里,轻叹了一口气,道:“阿挽,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也清楚,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无条件信我,有一些我帮不了的,我也没有办法。”
他说,“可如今,我能做的还有很多,我必须去做。”
他这么一说,林挽便更知道自己的猜测不假,相信他、愿意配合疏散的百姓果然占少数。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劝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尽可能地减少伤亡和损失。
林挽知晓,在做这些事情的过程中,他必定是受了委屈的,否则他也不会说出这么低落的话来。
第二日傅迟去城里后,林挽心中莫名不安得很,她同汤宥一起去王婆婆家吃饭,做饭时心不在焉,竟不小心切到了手。
在生活的李平察觉出她心情不好,不敢说话,更不敢招惹她,闷着头丢着柴火。
林挽心烦意乱,索性将菜刀往砧板上一砍,刀尖扎进了木头里,“嘭”地一声,坐在外边嗑瓜子的冯一帆都听到了,吓得手一抖,手里的瓜子“哗”地一声全掉地上了。
坐在屋檐下看书的汤宥抬了下眸,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糖衣彼时正在屋檐下跟王婆婆学着缝衣服,手也吓得颤了下,针差点刺进肉里。
“我进去看看。”
糖衣懂事地说了句,几步跑到厨房,跟着被里面的烟呛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挽姐姐……咳咳,你这是、在做什么啊?咳咳咳……”
林挽也呛得眼泪鼻涕直掉,忙跑出厨房,一边咳嗽一边擦眼泪,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天后才缓过神来,说了一个字:“锅……”
汤宥、冯一帆和王婆婆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好奇地看着她,跟着就听她用极无奈又尴尬的语气说了句:“我把锅弄破了……”
王婆婆家里的锅用了好些年了,林挽心思又记挂着傅迟,一不小心,锅底就破了。
众人面面相觑。
冯一帆偷摸摸嘀咕了句:“真是只母老虎。”
林挽叹了口气,给王婆婆道了歉,决定回去把家里的锅拿过来先用着。
汤宥想了想,合上书,“我跟你一起去。”
他觉察到了林挽这样应当是同傅迟有关系的,回去的路上便问了句:“你是在担心先生?”
林挽没否认,轻叹,“他说就这段时间会发生海溢,如今人又在城里,我自然担心。”
“可是,”汤宥停下脚步,“为何先生坚信一定会发生海溢?你又是凭什么判断他的话一定是对的?”
林挽噎了一下。
当着汤宥的面,她不能说是因为自己无条件信任他,那太不负责任了。
“惠州的人大多是渔民出身,从小靠着海养大,虽说如今潮汐异常,但对他们来说,似乎就跟潮起潮落一样平常。”
汤宥取了锅,同林挽一人拎着一边,语气平淡,“所以在他们眼里,先生小题大做,也属实正常。”
“可若是海溢真的发生了呢?”
汤宥摇摇头,“且不说这种推测是否合理,惠州的百姓就没几个不会水的。”
“可还有像王婆婆这样的老人,和比糖衣年纪还小的孩子啊!”
林挽语气有些急,不免冒犯了些,“而且照你这么说,海溢根本死不了人,因为靠海吃海的人都会水,都觉得自己很了解海的情况,可历史上记载的几次海溢,伤亡人数却触目惊心!”
史册曾载,海水大溢,水高十丈,浸地百里,流杀人民数千,九河之地已为海所渐矣。
除此之外,还有毁坏的房屋、良田、牲畜,不尽其数。
若是海溢真的发生了,对如今的惠州而言必然是雪上加霜。
汤宥愣了片刻,低眸,轻声说:“可先生始终没有说过,他判断的依据在哪里。”
林挽骤然瞪大了双眼。
忽的想起了傅迟说他做过一个好长的梦,梦醒之后,他怕梦中的情形真实发生,毅然决然地同岑家退了婚,彻底地与岑家势不两立。
她那时只觉得匪夷所思,可细想岑纪之后所做的种种,虽然对傅家而言凶险万分,但她不得不承认——
少爷的这个决定,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