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岑子聿之后，海棠便过来了，说傅挽已经醒了，但不在房间了。
问清了去处后，傅迟沉默了片刻，说了声知道了，便过去了。
傅挽去了习雅轩。
若是傅迟猜得没错，她应当是在那棵楠木附近。
甚至傅迟怀疑，阿挽是不是在那附近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到了习雅轩，傅挽果然在楠木底下。
她连衣服都没换，只套了件水蓝色的披风便跑了出来，如今正跪在那棵树底下，拼命地挖着什么东西。
“阿挽！”
傅迟看到她的手指都挖出血了，还在不停地挖，立刻上前阻止，“你要挖什么？我找人来——”
“不用了少爷，”傅挽声音沙哑，轻声回绝，将手抽回来，低着头，“我自己可以。”
她可以的，五岁的时候能自己一个人埋了，十五岁的时候也能自己挖出来。
傅迟感觉到了傅挽突然的疏离，愣了愣。
掌心还残留着她手腕的温度，沾染了泥土的气息。
傅迟蹲在那里，借着灯笼微弱的光和月色，看着傅挽近乎执拗地在挖着什么。
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这个女孩离他好远。
呆滞了片刻后，傅迟索性挽起袖子，同傅挽一起挖了起来。
“少爷……”
傅挽终于有了反应，想去阻止，看了看自己的手，默默地收了回来，低低地说：“少爷，您不用这样的，会脏了您的手。”
“没关系的，阿挽，”傅迟一边挖着，一边抬头冲她笑了笑，“两个人比较快。”
那笑温柔得很，似春风一般，轻轻拂过傅挽的心，予她温暖。
傅挽便低下头，默不作声地挖得更快。
“阿挽。”
傅迟见不得她这般作践自己，伸手抓了她的，想说的话却堵在了喉咙里。
阿挽的手比小时候长大了些，但还是很小，杂着泥土被他握在掌中。
一时间，两人都忘了礼数。
“阿挽，我不在意的。”
傅迟说，“不管你是傅挽还是林挽，我都不在意。”
祐平之争后，岑纪称嫡太子汤宪被林征所杀，扶立了成王，也就是如今的汤尧为新君。
此后多年，坊间各种戏台、说书的说起这段历史，都只认为是林征弑主谋位。
他心中知晓，傅挽如今只以为林家是叛臣，她藏匿了十年身份，只因为她觉得自己是叛臣之后。
“阿挽……”
傅迟借着灯光看傅挽的脸，微微一笑，温柔地说：“不管是姓傅还是姓林，阿挽都只是阿挽啊……”
“少爷……”
傅挽第一次那般大胆地直视着傅迟的双眼，贪婪地沉浸在他温柔的眼神中，一时竟有几分忘我。
从小时她便觉得，少爷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他像天上的月亮一般，干净，不染凡尘，却又不像月亮那般清冷。
少爷是她心里的光。
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光。
“少爷……”
傅挽仍旧没意识到两人如今的姿势，敛了眸子，轻声问：“您……都不问我是什么东西，就同我一起在这里挖。您……也不责骂我么？”
“阿挽，这里是你的家啊，家里人连做这点小事的权利都没有么？”
“少爷……”
傅挽热泪盈眶，忙低下头，咬唇忍着，带着颤音道：“少爷……不要对我这么温柔了……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