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审讯室的这一晚,是我这辈子最煎熬的一晚。审讯室里没有窗户,我的手机和所有物品也被上交,不知道是几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无法预知的未来,担惊受怕的思绪萦绕着我,迷糊而又困顿,可闭上双眼全是一摊鲜血。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再次见到警官的时候,我神经几乎开始错乱,想疯狂地挣脱开所有的一切,想大声的哭,又想大声的笑。
“骆诗楠,你被释放了……”漂亮的女警官帮我打开手铐,严正的说。
可我听到这话并不安心,反而是深深的恐惧,就在这么一瞬间,我真的大声笑了出来,不可控制的。“哈哈哈……我不走,你把我关起来好不好?”
女警官打开审讯室的门示意我出去:“走吧,我带你去办理手续。”
我无法控制地跪在地上,抱着女警官的双腿不想要出门。我心里只有一个念想,离开警局之后,将要面对的问题我无法解决。
警官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也猜测到我应该是受到了惊吓,连忙蹲下身来把我扶起:“案件已经基本调查清楚,你已经无罪释放,走吧……”
而后所有的思维都变得模糊,我只知道自己被木讷地带了出去,在一系列的资料上签字画押,然后女警官把昨天暂时没收的手机和包还给我,“你可以离开了……”
“骆诗楠,你站住。”耳边传来许落的声音,只见她快步走到我面前,又是狠狠地一脚踢了过来:“你还有脸活下去?还不快去为许盺霖殉葬!”
女警官连忙拉住许落:“请别激动,杀害许盺霖的不是她。”
许落根本不顾女警官的劝住,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扇了过来,眼角还挂着泪:“就算你走出这个门,你也多活不了几天!”
脸上火辣辣的疼,我捂着脸盯着许落,不语。
不管警官怎么拉开她,许落始终不停地向我扑来,而我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她扇着耳光踢着我。终于,我麻木的神经被唤醒,大声笑着说:“许落,求你杀了我吧!”
许落被我反常的举动也吓得停了下来,嘴里骂着:“神经病,你以为装疯卖傻就能度过这劫?”
“真的……”我想解脱,可是没有勇气。要是许落狠狠心,能帮我解脱了自己,我一定会感谢她的。等会儿如果走出警局的大门,外面等着我的究竟是什么谁也无从知晓。或许是许家人凶狠的眉目,或许是记者八卦的迫切,也可能是范叔气急败坏的摸样。
“跟我走。”
在许落还愣在那儿骂我神经病的时候,我的手被单锐牵了起来,快步地拉着我往警局外面走。许落看到单锐来带我走,惊得没再说话,等我们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才开口大声的说:“骆诗楠你个贱妇,原来早就勾搭上邻居了!”
不管许落如何厮骂,我被单锐牵着的手一阵温暖,心里有些悸动,像是走在荒漠中见到了绿洲。可我费解,单锐难道不知道我现在四面楚歌的情况?我们并无半点瓜葛,他这样就不怕自己惹祸上身?
警局大门那儿有好几步台阶,出门需要下过台阶之后才能到达停车场。单锐刚把我带到大门口,早早守候在此的记者见我出来,举着话筒围在我身边:“骆诗楠女士,请您说下昨天案发的详细情况好吗?”
“请问杀害您丈夫的陌生男子,是您的情人吗?”
各种问题蜂拥而至,那种头疼欲裂的感觉再次回来,我差点儿就要蹲在地上放声尖叫。单锐推开面前的记者,很淡定地说:“具体情况请问警方,谢谢。”
有眼见的记者发现了单锐是魔术师,再次追问:“请问你是前段时间参加比赛的魔术师单锐吗?你和骆诗楠女士是什么关系呢?你为什么要这样帮她?”
单锐不再理会记者,拉着我的手推开人群走下台阶。台阶下方,楚彭的那辆英菲尼迪停在下方,单锐打开后排车门:“上车。”
我跳了上去,仝跃天坐在副驾驶转过头:“没事吧你?”
“谢谢。”我除了说谢谢,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彭快速把车驶离出停车场,到了街面上才想起来问单锐:“去哪儿?”
单锐想了半天,用征询的语气问仝跃天:“队长,要不去你那儿吧?”
“行,那就去我那儿。”仝跃天答应下来。
我坐在车上很久回不过神来,我不知道单锐为什么要这样来帮我,也没法想象如果今天是没有了他,我又该怎么面对这些情况。他们三个人也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只字不问我的事情,一直到了目的地,位于A市南湖一座假山下面的酒吧。
仝跃天先跳下车,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帮我打开车门:“到了,下车先压压惊吧。”
虽然心里明白这儿已经安全,但我同样惊魂未定。酒吧的门是用假山石掩盖的,外面的石头上全是涂鸦。整个酒吧就像是在山洞里面,无数的假树根矗立在大小的吧台之间。仝跃天径直把我们带到吧台面前,从酒柜上取出酒递给单锐,“接下来怎么打算?”
“不知道,再说呗。”单锐取下戴在食指上的银白色镶钻指环,放在手里玩弄着,他的手灵活无比,戒指被他从拇指以很快的速度穿过每根手指到达位置,又返回。
仝跃天递给我一瓶椰奶,趴在吧台上探过头问:“饿不饿?”
饥饿已经被恐惧替代,我摇摇头,“谢谢,我不饿。”
单锐依旧耍帅似的玩弄着手上的戒指,指挥着一旁的楚彭:“哥们儿,去买点儿吃的回来呗?”
楚彭对单锐的话言听计从,答应下来就乖乖地出了门。
“你先坐会儿,我和单锐说两句话。”仝跃天叮嘱着我,拉着单锐往后台走去。
酒吧早上特别安静,尤其是在山洞下方,一根针掉在了地上估计都能听到声音。我隐约听到仝跃天说:“干嘛要揽事儿?”
“我看不过去。”单锐简短的回答。
“可你知道她是什么情况吗?现在各路记者盯着这事儿不放,你今天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以后你的魔术生涯还想不想要了?”
“无所谓。”许盺霖不屑地说,“老仝,难道你看到一女人混到那地步,不想出手帮一把?”
“想,可是……”
“这不就得了?”
也许他们没尝试过在白天这样说话,也没注意到刚才的内容已经被我听到。还在里面继续争论,大致仝跃天的意思是,单锐不应该在这风口浪尖之上明着帮我,而单锐丝毫不在意是明着帮还是暗地里帮,总之他就觉得这不是事儿。
我听着他们在里面争论,那种厌世的感觉再次回来,或许我真是不应该接受单锐的帮助,我现在的情况不能再连累任何人了。就如仝跃天所说的那样,要是单锐因为我而毁了魔术事业的前途,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我想,这儿我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打开警官还给我的包,里面有关丁子坤的所有东西均被没收,手机卡、银行卡和所有现金及证件。好在还为我保留了手机,而我身上也还有以前存下的私房钱,以及梁沁留下的信用卡,我应该是去到滨海,先度过这段敏感的时期再说。
顺手拿过吧台上的纸和笔,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走了,谢谢你们今天的帮助,有机会再感谢。”
我把纸条压在椰奶瓶的下方,收拾好包悄悄地离开了酒吧。上午的南湖还算安静,我快步绕了出去,拦下一辆出租车去银行把以前的钱取了出来,直奔火车站。经过5个小时的颠簸,我站在了滨海的地界上。
呼吸着这片曾经养育了丁子坤的土地散发出来的熟悉空气,我又难受得想要蹲在地上哭。可刚蹲下身,丁子坤好像又出现在了我面前,如同昨天在房间里那样,轻轻的在我额头吻了下:“骆诗楠,你要坚强,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能坚强而更好地活下去。”
我瞬间不再去想,猛地起身搭乘出租车找了个临时酒店先住下。把丁子坤的手机充上电之后开机,一眼就看到了电话本上存的允启山的号码。我庆幸,丁子坤是把号码保存在了手机上,而不是SIM卡。
用宾馆的电话拨通那个陌生的号码,那边传来带着些许沙哑的女声:“你好,哪位?”
我一直以为允启山应该是个男名,听到女声心里一惊:“请问,这是允先生的号码吗?”
“是的,你哪位?”
一听是我就放了心,“我是丁子坤的朋友,他说前段时间租下了你们的房屋,我现在到了滨海,想要去看看房子,请问你们什么时候有时间,方便带我去一趟吗?”
“看房?”对方有些吃惊:“钥匙不都交付给了丁先生了吗?怎么你还要看房?”
我连忙撒谎说:“丁先生去了国外,他临走时比较匆忙,只给了我钥匙忘了告诉我地址。”
对方犹豫了两分钟:“今天可能不行,要不明天早上8点你再给我来电话,怎样?”
“好。”
之后独自待在房间里,闷得心里发慌,想要出去走走,又怕面对那份未知的陌生。疲倦到睁不开眼睛,但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耳边不时响起丁子坤的声音,面前闪过许盺霖那张脸。我怕自己就这样疯掉,努力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可就这么一觉,睡得也不踏实。梦境混乱不堪,许盺霖、丁子坤还有单锐,轮番出现在我的梦里,直至清晰地看到丁子坤砍向许盺霖,我猛地坐起来大喊:“不要!”
醒来后发现窗外已经天黑了,我坐在床上抱着双膝反应了很久,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向我袭来。我想哭却可不出来,我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必定将我是一个人孤军奋战,未来的路没有人再陪我走,而我此时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丁子坤那句话,坚强地活下去。
手机显示时间已经凌晨三点,我开始觉得肚子饿,起身泡了宾馆的泡面,糊弄了两口又没了胃口。站在窗外欣赏着滨海的夜景,其实在这个海边小城,真没什么夜景可言,除了远处的海面上,偶尔有几盏零星的光点。
凌晨五点,我实在忍不住想要打开电视,想看看这两天的新闻报道。可试着拿了几次遥控器,都没有勇气按下开关键。拿过丁子坤的手机,想放点儿音乐让自己平静,手机上却只有那么一首歌,弦子的“舍不得”。
这首歌被我当手机铃声用了四年,我一直觉得它是缅怀我和丁子坤感情最好的歌曲。可直到今天,我才真的听出了他的含义。
舍不得,可是时间回不去了,爱你很值得,只是该停了……
我迅速的起身关掉音乐,收拾好自己离开宾馆,先去了换了一张匿名手机卡,随后拨通的允启山的电话。这次接电话的是他本人,他让我到一个叫“怡家园”的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