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霍母一向爱排场。
更别说霍父对她向来百依百顺，霍家也有这个资本。
下车后，我才穿过长长的郁金花丛，就看到让我反胃的一幕。
茂密的香樟树旁。
一袭白裙的陆菀菀，正和西装笔挺的霍禹城紧紧相拥。
如果不是霍禹城其实是我丈夫。
这个画面中的两人，还真是天作之合。
本想等两人抱完了再过去，可他们偏向被胶水黏住一样抱得难舍难分。
但时间不等人。
翻个白眼，我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直到距离他们只剩不到两米，面对着我的陆菀菀，才在撞上我戏谑的视线后，猛地松开了霍禹城。
美人离怀，被坏了好事的霍禹城不满回头。
看清来人是我后，他脸上那股山雨欲来的愤怒，霎时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但依旧质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回答，只意味深长地看住他。
「真是不好意思，可停车场到这边只有一条路，你总不能让我挖个地道过去吧？」
霍禹城呼吸倏地一滞。
显然，他已经想到我今天为什么会来了。
我摆摆手，打算绕过他们。
「不打扰二位亲亲我我了，你们继续，继续。」
11。
可没想到，才走到霍禹城身边，就忽然被他抓住了手臂。
我不解看过去，却见他的另一只手，依旧黏在陆菀菀背上。
「许子期，我只是见菀菀走路不方便才抚了她一下，你少这儿污蔑我们！」
「扶了，一下？」
我好笑地看向他。
本来还想当做无事发生，但他非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就别怪我非得给他戳破了。
「霍禹城，从我看到你们抱一块儿，足足欣赏了十分钟才走过来，你是分不清扶和抱，还是时间流速跟别人不一样，才好意思说出这种屁话？」
或许是我的语气太过嘲讽，陆菀菀的双眼瞬间变得泪意朦胧。
她柔若无骨的倚在霍禹城怀里，开始了她的表演。
「对不起子期姐，都怪我，是我脚腕还没有恢复，禹城哥心疼我走路不方便，才会扶着我的，你如果真的介意，那……」
她顿了下，又眼泪汪汪看向霍禹城，装模作样地去推他。
「禹城哥哥，子期姐姐都不高兴了，你快别扶我了，我自己可以……」
可人还没退开呢，她又「诶呀」一声跌回了霍禹城怀里。
果不其然，看到自己的青梅这样委屈，霍禹城的脸立刻黑了。
他怒气冲冲地吼我：「许子期，你怎么这么恶毒！明知道菀菀脚腕没痊愈还要为难她！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不是我有没有心，是他有没有脑子。
我懒得搭理这个癫公，只一心一意跟陆菀菀对话。
「脚腕还没好就急着穿高跟鞋出门，陆小姐也是蛮能忍的啊。」
陆菀菀瞬间语塞。
言罢，我再没理会各怀鬼胎的两个人，头也不回往前走去。
狗男女，赶紧抱一起沉塘去吧。
12。
走进主宅旁边，霍父特意为霍母建造的宴会厅。
一抬眼，就看到正被众星拱月的霍母。
下一秒，霍母也看到了我。
她瞬间笑开，抬手用力朝我挥了挥。
「子期，禹城，快过来！」
心下疑惑扭头看去，就见霍禹城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站在了我身后。
我理也不理他，径直往霍母面前走去。
霍禹城在我身旁亦步亦趋，同时不忘小声警告我。
「许子期，今天是我妈的生日，警告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胡闹，不然——」
「行了行了，」我无语到只想冷笑，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只讽刺道：「放心吧，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是个没良心还没脑子的王八蛋。」
为了脱离他的尬言尬语，我只能加快脚步尽可能的和他拉开距离。
好在，霍母离我们并不远。
没一会儿，我走到了她面前。
「妈。」
霍母立刻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子期，你都多久没来看我啦！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就这一句话，差点儿让我当场落下泪来。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若无其事道：「我错了我错了，实在是最近事情有点多。」
霍母松开我，抬手点了下我的鼻间，笑眯眯地说着。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道歉了，那我只能宽宏大量的原谅你咯！」
随即又端起一本正经的表情：「不过还是要罚，就罚你这个月再来看我三次吧！」
我忍不住笑开。
距离这个月结束只剩不到一周。
在众人善意地打趣中，暂且应了下来。
在此期间，霍禹城依旧像过去那样，做足了完美丈夫的模样，视线全程带着笑意落在我身上。
13。
眼见霍母要跟我说话，周围的人很快识趣地散开了。
可就偏偏有人非要上赶着来惹人嫌。
譬如。
不久前，还跟霍禹城在外面抱得难舍难分的陆菀菀。
「霍阿姨~」
陆菀菀亲亲热热凑过来，抬手就挽住了霍禹城的手臂，好似他俩才是一对似的娇嗔着说道。
「禹城哥也是真的，我们昨天还一块吃了晚饭，他都没跟我说今天是您的生日，害我差点没能准备好给您的礼物！」
可奇怪的是，当年陆菀菀逢年过节来霍家串门时，还对她十分亲热的霍母，今天对她却有些冷淡了。
上一秒还冲我笑得甜滋滋的霍母，眼下正笑容疏离的看向陆菀菀。
视线落在两人交缠的手臂上。
「菀菀，禹城已经结婚了，就算你们小时候关系再亲近，现在也该保持好距离才对。」
被霍母当众说出这么下面子的话。
陆菀菀讨好的笑就这么僵在了嘴角。
霍禹城貌似还想维护她，只是才张开嘴，就在霍母轻飘飘一个眼神中又闭上了。
霍母却还是将话锋转到了他身上。
「禹城你也是，菀菀离婚了当然没关系，你一个有妇之夫也这么不懂事吗？」
被亲妈当面冷嘲热讽，霍禹城只好不情愿地抽出被陆菀菀搂住的手臂。
却还是不死心地说了句。
「妈，菀菀从小就跟我亲近，您这话也太——」
「行了，」霍母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少在这种好日子给我添晦气。」
说完。
她再不看那两人一眼，拉着我的手转身离开了。
14。
热热闹闹的午餐后。
霍母带我走进一件安静的休息室。
她端详我良久，忽然沉沉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着问道。
「子期，你对禹城……」
果然看出来了。
我抿了抿唇，无声点点头。
漫长的沉默中，霍母渐渐红了眼圈，我心下一惊，连忙握住她的手。
霍母拍拍我的手背，苦涩道：「好孩子，是霍家对不起你。」
哪怕我甚至没有对霍禹城提过，她也明白，我已经决定离婚了。
我连连摇头：「没有，您和爸还有长辈们都对我很好，是我和霍家没有缘分。」
霍母红着眼叹了口气：「陆菀菀从小不是什么安分孩子，只不过那时候我见她对禹城没这种心思，我也就懒得掺和别人的家事，后来她在国外结了婚，和我们的联系就更少了，我怎么都没想到，怎么都没想到……」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逐渐变得哽咽。
「我怎么都没想到，禹城能做出这种事情！」
「对不起子期，是我和老霍不好，居然生出他这么一个道德败坏的混账东西！」
眼看着霍母连她和霍父都骂进去了，我及时开口。
「没有没有。」
我轻声道：「妈，您和爸都特别好，无论我和霍禹城之会走到哪一步，对于我而言，您和爸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公公婆婆。」
霍母揩掉脸上的泪痕，语气笃定地对我说。
「放心，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和老霍都是你的后盾，霍禹城别想欺负你！」
我点点头，从见面起就强忍的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
15。
生日当天，在霍母的再三要求下，我答应住一晚。
霍禹城原本也要住下了。
可还没到晚饭，他接了一通电话后，就着急忙慌要走。
「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呀？」
霍母不动声色地问。
霍禹城支支吾吾半天，才终于说出：「妈，菀菀来电话说家里忽然停电了，旭旭害怕得直哭她哄得腾不开手，就想让我去帮忙插下卡。」
闻言，霍母淡淡点了下头，没等霍禹城要走，又问。
「我记得她朋友也不算少了，回来后住的地方离她爸妈家好像也不愿，怎么就非得你巴巴地赶过去帮她？」
面对亲妈毕竟不如面对老婆那么有底气，霍禹城几番欲言又止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结果到头来，又找起了我的茬。
「许子期，是不是你跟妈胡说八道了？我都说了多少回，我对菀菀就是——」
「闭嘴吧你！」
霍母一声呵斥打断霍禹城的胡搅蛮缠：「霍禹城，今天你是不是非要去帮陆菀菀这个忙？」
霍禹城一言不发站在原地，目光不善盯住我。
显然，他已经认定是我说了陆菀菀的坏话，才让霍母一改过去对陆菀菀的态度。
我自顾自喝着茶，一个字都懒得跟他多说。
沉默片刻，霍禹城又道：「妈，不管许子期跟您说了什么，我都可以保证，我跟菀菀真的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
霍母冷哼一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才又朝霍禹城看去。
「放心，子期今天从见了我开始，就没提过一次你和你的菀菀。」
她这话说得实在直白，霍禹城的脸臭了几分。
但霍母毫不在意，反而问他：「禹城，你现在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在婚礼上对子期说的那些话？」
「妈！」
霍禹城不耐道：「我和菀菀真的——」
「行了，」霍母再次截断他的话，但这次，她再没多说什么，只挥挥手道：「你走吧，今晚也不用回来，省得深更半夜打扰人休息。」
霍禹城看向亲妈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种话。
他深吸一口气，苍白地解释：「妈，不管您信不信，我对菀菀真的没有半点超越兄妹之外的感情。」
紧接着，他又狠狠瞪了我一眼，才转身大步流星离开了。
16。
晚饭上桌。
跟白天的喧嚣或以往的热闹都不同，今天晚餐吃得格外沉默。
霍父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活跃下气氛。
才问了句霍禹城去了哪，就被霍母一眼瞪得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直到我喝到海鲜粥时的一声干呕，打破了这满室寂静。
霍母倏地抬眸朝我看来。
我平静地跟她对视，在她欲言又止地疑问中，缓缓点了下头。
下一秒。
眼圈猝然一红的霍母直接扔了筷子，捂着脸呜呜哭出了声。
我鼻间一阵酸热，原本还在没食欲硬吃，到现在算是彻底吃不下去了。
「妈，」我哑声道：「对不起。」
霍母一手掩面，另一只手抬起来摆了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向来舍不得老婆哭的霍父，立马拿了纸凑过去给霍母擦眼泪。
许久，哭声渐止，霍母擦掉眼泪问我。
「查过了吗？」
我点点头：「上周刚查的。」
至于在医院遇到抱着陆菀菀的霍禹城这事，就先不跟霍母说了，免得她气出个好歹。
霍母深吸一口气：「跟禹城说过了吗？」
我摇摇头。
霍母刚停下的眼泪，立时又流了出来，她双眼含泪望住我，又沉默了许久，才哽咽着说道。
「既然已经想好了，那回头我陪你去医院照顾你，虽然不比生孩子，但也算是个小月子，可不能疏忽了。」
「好，」我没什么犹豫地答应下来：「谢谢妈。」
17。
深夜，我躺在床上，打开手机打磨时间酝酿睡意。
没想到。
刚点进微信页面，就看到陆菀菀两个小时前发的朋友圈。
那是一条带着照片的朋友圈。
虽然没拍到正脸，但就那映着昏黄灯光的侧脸，只要是熟人就都看得出来是霍禹城。
上面的文字更是暧昧至极。
【从小我就知道，你始终是我生命中唯一一个超级英雄。】
动动手指，我在这条朋友圈下面手动留下一个大拇指。
可没过三分钟，霍禹城突然打来了电话。
「许子期！你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
「菀菀就是想感谢一下我，你上赶着给人添什么堵！你知道你这一个评论都把菀菀吓哭了吗！」
「我还没跟你算在我妈面前搬弄是非的账，你还有脸敢这种事！」
真是小嘴淬了毒，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骂人。
背景音中，还有陆菀菀边嘤嘤嘤边「禹城哥别生气，我相信子期姐不是故意的」的假劝。
于是霍禹城更上头了。
「我警告你许子期，别再继续这么无理取闹，不然……」
我平静到甚至有点冷淡地问他：「不然什么？」
可前一秒还声势赫赫的霍禹城，却忽然没了声音。
我嗤笑了声，说出他的未尽之言。
「你就要跟我离婚了，是吗？」
听筒中，只剩下了霍禹城沉重的呼吸声，半晌，他才干巴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无所谓霍禹城，」我淡淡道：「我已经不在乎了。」
说完这句话，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18。
次日早上。
我洗漱完打着哈欠下了楼，一眼看到独自坐在客厅的霍禹城。
而正在餐厅吃饭的霍父霍母，谁都没理他。
看了下时间，我有些讶异地挑挑眉，才七点半，居然来得这么早。
听见动静，霍禹城倏地抬头看来。
四目相对，他动动嘴巴刚要说话，我就错开视线，头也不回地朝餐厅走去。
霍母热情地冲我招招手。
「子期快来，我让阿姨给做了你最爱的蟹黄包！」
原本怀孕是该忌食寒性食物的，不过反正都要打胎了，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正当我准备开炫。
霍禹城突然在我身边坐下。
瞬间不仅不想吃了，甚至有点想吐。
「许子期，我昨晚那些话真的没有其它意思，就是你好端端给菀菀朋友圈留了那样一条评论，她真被你吓哭了，我才一时心急打了电话问你。」
挺好，我还想着帮他遮掩一下，他直接自爆了。
那要是这样，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问？」我好笑地看住他：「原来你管二话不说直接开骂叫问？霍禹城，你知道我记性好，需不需要我重复一下昨天你说了什么话？」
「许子期！我好心好意跟你道歉，你能不能不翻旧账！？」
霍禹城咬牙道。
他胡说八道是道歉，我实话实话是翻旧账。
老双标人了。
霍禹城张着嘴还想说什么，霍母直接打断。
「霍禹城！你能不能别一大早的坏人心情？」
说着，霍母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没见子期还没吃饭吗？早知道你进门就不消停，我都不该让管家给你开门。」
霍禹城震惊：「妈？」
霍母又白他一眼。
「张嘴闭嘴陆菀菀，这么惦记她，你还回来干嘛？」
19。
不出所料。
霍母这话一出，霍禹城对我的不满再次达到了顶峰。
「许子期！」
但他才吼了一声。
霍父猛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呵斥：「你还有完没完！」
霍禹城又难以置信看向了霍父。
「爸？您也被许子期灌迷魂汤了吗？」
无语翻个白眼，我一声不吭夹了只蟹黄包，才放进盘子里，就又听霍禹城一顿嚎。
「爸，妈，我都已经说过了！我和菀菀真的什么都没有，许子期就是因为嫉妒菀菀才非要恶意揣测我们！我不管她究竟跟你们说了些什么，但那都不可信！你们千万不能被她骗了啊！」
谁料，霍禹城刚嚎完，霍父突然扭头冲管家示意了下。
管家会意离开，不一会儿，带着台手机回来了。
将手机恭恭敬敬放在霍禹城面前，又点开一个文件夹后，管家无声无息退后几步。
我有些好奇地张望过去。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昨天他和陆菀菀相拥而立的监控视频。
视频播出的第一秒，霍禹城脸上瞬间血色褪尽。
应该是都已经看过了，霍父霍母看上去都挺淡定。
直到十几分钟的视频播完。
霍母才强忍着怒气开了口：「这就是你所谓的，你和陆菀菀什么都没有？」
她怒不可遏瞪住自己疼爱了三十年的儿子，质问道。
「霍禹城，你究竟还要不要脸！」
20。
视频摆在那儿。
霍禹城的所有解释都瞬间变得苍白又无力。
哪怕他再三强调，他当时的本意只是想扶一下陆菀菀，霍母霍父也始终不信。
「霍禹城。」
车轱辘话说了好几趟，霍母最终问他。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因为陆菀菀跟子期生了多少次气？」
霍禹城矢口否认：「妈，我没有！明明是她先无理取闹的！」
霍母直接被他气笑了。
「光是我亲眼看见的，从昨天到现在，你已经为了陆菀菀吼了子期至少三次，你居然还能说出否认的话？」
「妈，是她——」
「行了！」
霍母猛地将手中的汤匙扔到碗里：「你到现在还在倒打一耙！」
「你一直说子期不信你，我们不信你，可我昨晚就跟你说过，子期从没有在我跟你爸面前说过你和陆菀菀一个字，你为什么不信我们？」
「霍禹城，你现在还记得，当年你告诉我和老霍，说你要跟子期结婚的时候，我和老霍是怎么嘱咐你的吗？」
「我们再三强调假如步入婚姻，你要一辈子信她爱她无条件保护她，那时候你分明也答应了，还信誓旦旦地说，你这辈子都不会让子期掉一滴眼泪，可看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
「为了个不相干的女人，你一而再再而三对子期恶言相向，霍禹城，你还是那个曾经发誓说会爱子期一辈的人吗？」
她一句句掷地有声的质问。
将霍禹城问了个哑口无言。
餐厅倏地陷入一片死寂，而在他们争吵过程中已经吃晚饭的我。
在这片死寂中，平静地开了口。
「霍禹城，我们离婚吧。」
21。
「你又在耍什么手段！」
霍禹城脸色铁青盯住我，咬牙切齿地问着。
他显然不相信我是真的要跟他离婚，甚至振振有词的指责我。
「你不就是因为我照顾了菀菀些，所以才没完没了的跟我闹吗？现在在哪里闹还不够，还要在爸妈面前闹，还要拿离婚来威胁我！许子期，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蛮不讲理的女人？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肚子里又开始翻江倒海，顾不得回怼他，我扔下筷子飞快冲向卫生间。
霍禹城却还不打算放过我。
他倏地起身，不依不饶追在我身后冷嘲热讽。
「哼，眼见骗不过我，就又开始装病了？许子期，狼来的把戏不是每个人都会信，我不是傻子，不会因为你装模作样地演几场戏就能顺了你的心意，我今天还就把话放这儿了，别说你就是在装，哪怕你真生了病，甚至是怀了孕，我也不会对菀菀置之不管！」
「子期！」
在我趴在马桶上大吐特吐时，落后一步的霍母冲了上来。
她惊呼一声，蹲在我身边轻轻抚着我因为呕吐而不停颤抖的脊背。
直到我终于停止呕吐，她才红着眼眶瞪向霍禹城。
「霍禹城，要是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陆菀菀的名字，你就立马给我滚出去，我不要你这种没皮没脸的儿子！」
霍禹城却像是没听到霍母的呵斥，只怔怔望住虚弱地半跪在马桶边，好半天没站起身的我。
但看他那副被吓傻了表情，我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估计是好看不到哪里去的。
「你……」霍禹城茫然道：「是真的生病了吗？」
我讥诮地笑笑，被霍母连抱带拽的扶起来后，目不斜视从他面前走了出去。
门外，霍父正满脸焦急地朝这边张望。
看到霍母扶着我走出来，才总算放下心来。
见我们要上楼，霍禹城急急忙忙追上来，他伸手就要来抓我的胳膊。
可在手指即将触碰到我的前一秒，被霍母「啪」一声打掉了。
「滚开！」
霍母怒不可遏地瞪着他：「别碰子期！」
22。
怀孕已经两个月。
不知道是因为心情原因，还是本身的生理反应。
察觉到原本合身的衣服忽然变得宽大后，站上体重秤才发现，我竟然瘦了足足十斤。
「子期，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霍母忧心忡忡地望住我，她抬起手，轻柔抚上我的消瘦的脸颊。
「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我看你是存心要让我心疼死啊！等做完手术，我一定得给你好好补补！」
我冲她笑笑。
「已经预约过了，明天就去做手术。」
霍母先是安心地点了下头，旋即又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她打心眼里其实是舍不得这个如今还尚未成型的孩子。
但她也清楚，我和霍禹城已经没有任何将来可言。
「好。」
良久，她轻轻应了声：「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嘴角牵起一个温和笑容，想向她证明，我现在真的已经没事了。
忽然，霍母抬手在我头顶轻轻揉了揉，红着眼眶念了声。
「傻孩子。」
「妈，我打算做完手术再跟霍禹城提一次离婚。」
上一次，霍禹城开始以为我是拿离婚威胁他，后来霍宅又因为我的孕吐乱成一锅粥。
直到后来他再次离开，我都没找到重新向他提出离婚的机会。
等做完手术，应该就有大把时间了。
「好。」
霍母含着泪点头：「我和老霍帮你。」
23。
次日。
我在霍母的陪同下，再次走进了医院。
离开医院时。
那个曾选择我成为它妈妈的孩子，已经彻底离开了我。
「子期，再回家住一段时间吧，让我再好好照顾你一次，行吗？」
霍母哽咽着，甚至带着恳求地问我。
我本想就此回家的，可看着她盈满泪水的眼眶，最终还是没真忍心拒绝。
可正当我们即将上车时。
却又好巧不巧，遇到了来医院复查的陆菀菀和霍禹城。
和上次一样，哪怕陆菀菀已经可以走路，霍禹城还是体贴地将她打横抱着。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中，不少女性都用艳羡的眼神望着他们。
显然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
看到这一幕的霍母，瞬间怒火涌上心头，甚至没给我阻止的时间，就大步流星杀到了两人面前。
「霍禹城！」
霍母平地一声吼，然后二话不说，直接一巴掌甩在了霍禹城脸上。
突如其来的耳光不仅打蒙了霍禹城，围观的人也都愣住了。
怔楞片刻，霍禹城才回过神来，他惊愕地望着眼前怒火中烧的亲妈，难以置信地开口：「妈？！」
霍母嗤笑了声，看看他又看看还倚在他怀里的陆菀菀。
「别叫我吗，」霍母冷声道：「我没你这么不要脸的儿子，霍禹城，你是不是都忘了你已经是个结了婚的男人？！」
只一句话就戳破了两人的关系。
方才还满眼羡慕的路人，眼中瞬间换上的鄙视的神色。
霍禹城急道：「妈，我只是陪菀菀来复查，她——」
「闭嘴！」霍母打断他：「我现在多听你说一句话都觉得恶心！」
所在霍禹城怀里的陆菀菀也急了。
她当然清楚，如果不能让霍母对她满意，就算我和霍禹城离了婚，她也没机会光明正大嫁进霍家。
「霍阿姨，我和禹城哥真的——」
「你也闭嘴！」
霍母又瞪向陆菀菀，眼中满是厌恶。
「陆菀菀，说起来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可惜我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你居然会是这么个自甘下贱的第三者！」
陆菀菀陡然瞪大眼，一副受尽委屈与屈辱的可怜样。
霍母冷笑一声，面带嘲讽看向陆菀菀。
「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倒也不难猜出，为什么你之前离婚的时候会净身出户。」
陆菀菀一张脸陡然变得惨白，她唇瓣不断颤抖，想开口解释什么，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中，霍母重新将视线落回霍禹城身上。
「你既然非要跟这种女人不清不楚，那好，从今天开始，就不要再叫我妈，也不用再回家，我和老霍就只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24。
一语落地。
霍禹城脸上的血色也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他望了望霍母，又猛地扭头朝我瞪来，俨然一副我就是污蔑他们纯洁兄妹情的幕后黑手。
「许子期！」
他从齿缝中挤出我的名字，刚要再说什么，却遽然瞪大眼睛，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很明显，他也看到我此时的脸色究竟有多差了。
我平静地看住他，一言不发。
霍母显然也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转身回到我身边，牵起我的手就往停车场走去。
路过霍禹城时，他声线略带颤抖地喊了我的名字，艰涩地问道。
「子期，你…到底怎么了？」
我停下脚步，转过头，眼神古井无波地与他对视。
我已经记不得，上次这样认真打量他，是什么时候了，好像自从陆菀菀出现后，我们就再没好好看过彼此了。
如今再次这样凝望他，却只觉得这个我曾深深爱过的男人，居然陌生到恍若初次相见。
似乎猜到了什么，霍禹城瞳孔骤然一缩。
我无悲无喜地弯了下嘴角，挪开望向他的视线。
于是他干涩而颤抖的声音再次响起：「子期，你……」
我淡淡道：「与你无关。」
说罢，我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25。
这天，霍禹城早早就回了霍家。
他坐在沙发上，我就将一份早已经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推到了他面前。
霍禹城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地难看。
他甚至不愿意拿起那份协议看上一直，只一个劲儿盯着我，说话时的嗓音那样低沉，仿佛他有多难过。
「为什么……」他颤抖着问道。
不远处，霍父霍母坐在餐厅，沉默地注视着我们。
「霍禹城。」
我平静地看住他：「大概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吧，陆菀菀回国那天，你在接风宴上喝多了，回家后喊了一晚上她的名字，抱着我说你有多爱她，当年之所以会和我在一起，也只是因为我眼尾长了一颗跟她一模一样的痣。」
但其实无论长相还是性格，我和陆菀菀都没有一丝一毫地相似之处。
霍禹城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想开口，却被我阻止。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只是你失去她之后，暂且用来排解寂寞的一个工具人。」
「不是！」霍禹城急促地喊道：「不是这样的子期，我是真的喜欢你，也发自内心想要跟你白头偕老，子期，你信我！」
我眼神淡然地望住他，时至今日，他居然还在骗我。
在我的注视下，霍禹城攥了攥拳头，又换了个说辞：「是，我起初确实是那样想的，但我们相处时间越长，我就越清楚你们根本就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子期，我现在爱的人真的只有你！」
「如果真的爱我，你为什么会一遍遍相信陆菀菀的一面之词，又一遍遍在我和她之前选择她，一遍遍为了她对我恶语相向？」
「霍禹城，你不爱我，你只是习惯了我在你身边，所以当陆菀菀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时，你才会那么义无反顾的奔赴去她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甚至将她的孩子视若己出。」
说着，我抬手轻轻抚上小腹，即便那里已经再没有一个小生命。
「你本来也可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霍禹城倏地瞪大了眼，他怔怔望住我的小腹，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却始终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可是霍禹城，」我看着他，一字一句说：「我不能生下它，我要下半辈子，跟你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不是的子期！」
霍禹城猛地站起身，急切地想走到我身边，却被我冷漠的眼神钉在原地，只不厌其烦的重复着那句话。
「子期，我现在爱的人真的只有你。」
他这句话是真是假，我已经无力再去分辨了。
真也好，假也罢，对于现在的我而言，都无关紧要了，于是我再次对他说。
「霍禹城，我们离婚吧，我放过你，也希望你能放过我。」
26。
拉锯了足足三个月。
霍禹城才被忍无可忍的霍父霍母亲自押去了民政局。
并且不顾我的再三拒绝，让霍禹城净身出户了。
领完离婚证出来，我看到带着儿子出现在民政局外的陆菀菀。
原以为霍禹城会急不可待地迎上去。
却没想到，他在看到陆菀菀的一瞬间，原本灰败的脸色瞬间铁青一片。
下一秒，陆菀菀带着孩子跑了过来，她抓住霍禹城的衣服，声嘶力竭地喊道。
「禹城哥，旭旭真的是你的儿子！不信你就去做亲子鉴定！」
又对霍母霍母哭求：「叔叔阿姨，我和禹城哥是真心相爱的，既然禹城哥已经跟许子期离了婚，就求你们成全我和禹城哥吧！旭旭可是你们的亲孙子啊！」
霍禹城黑着脸一声不吭，本就心情不好的霍母开口更是没有半点好气。
「儿子我都不想要了，还孙子，就算这孩子真是霍禹城的，你们两个不要脸的东西又能生出什么好孩子？奉劝你，从今往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霍父虽然没说话，但也摆明和老婆统一战线的态度。
霍母甚至对霍禹城面带讥诮道：「现在你自由了，还不快去跟自己的姘头和儿子团聚？！」
霍禹城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只怔怔朝我望来。
我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甚至已经开始思考，接下来要去哪里散心。
「子期。」
霍母拉住我的手，温柔地笑着对我说道：「咱们走，不理这对狗男女。」
我笑了声，任由霍母拉着我的手走开。
只是哪怕不去看，也还是能察觉到霍禹城始终黏在我身上的视线。
「子期，」霍母凑到我耳边，小声道：「我跟老霍已经把陆菀菀和霍禹城的事儿告诉陆家两口子了，那夫妻俩向来最要面子也最讲规矩，知道亲生女儿做出这种事都气得不得了，说要把她接回家好好管教，教不好就这辈子都不会再让她出门了。」
至于霍禹城，虽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霍母言辞间也没多少怜爱，只说。
「大号明显练废了，我跟老霍最近正商量着练个小号呢，先自己试试，实在不行就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反正像他那种拎不清的东西，以后是决计不能把公司交给他了。」
我十分认同霍母的说法，默默点了点头，余光扫到走在她身旁的霍父，头回看到对方脸红的模样。。
霍母握着我的手又紧了紧。
「你可是答应我了，以后还会回来看我和老霍，千万不能食言知道吗！不然我就找上门去跟你哭！」
「知道啦，不会食言的。」
霍母一路亲昵地叽叽喳喳跟我说着话，好似我们才是真正的相亲相爱一家人。
车子稳稳驶出民政局。
后视镜中，陆菀菀哭喊着缠住霍禹城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后者却充耳不闻只始终望着我们离开的方向。
大约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自己真的彻底变成了个孤家寡人。
霍禹城。
我们就此，一别两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