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谢书珩手上举着皇家令牌,一步步向前走去。
而我爹,则一步步后退。
长姐看着我,眼中都要冒出火星了。
她许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刚离了谢书逸,就又有一个谢书珩。
那日,爹终究没下去手。
而我同姐姐一家,也被请进了皇宫。
宴席上。
谢书珩清清冷冷的站在那,只叫了一声娘,皇后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毕竟,谢书珩是她第一个孩子。
若不是身子弱,在皇宫里实在养不住,说什么也不会送出去。
“娘,儿臣想求娶沈多多。”
谢书珩跪的笔直,垂着眉眼,清冷好看。
皇后目光却在他同谢书逸之间流转。
两个都是她的孩子。
而我是她千挑万选出的太子妃。
终究,她还是没抵过对谢书珩的愧疚,把问题扔给了我。
“多多,你是个好孩子,跟本宫说,你想不想嫁给书珩。”皇后问道。
我浅笑回应:“回皇后话,多多,愿意。”
嘭!
谢书逸摔了酒杯,猛然站起。
“成何体统!”不等他出声,皇上脸色已然沉了下来。
我唇角勾起。
谢书逸必然以为我对他情根深种。
实则,我对他失望至极。
从皇宫离开姐姐就闹起了脾气。
她必是听了坊间传言。
谢书珩要取代谢书逸,被封太子之位了。
毕竟自古太子占嫡占长。
若无谢书珩,当今谢书逸自然是嫡长,可如今谢书珩回来了,这一切就不好说了。
而姐姐处心积虑的一切,都成了一场笑话。
“娘,你到底管不管,妹妹自从被土匪劫过之后,仗着有谢书珩护着,天天欺负我。”
长姐哭的梨花带雨。
我端着茶,看她演戏。
这里是她的家,有谁能欺负她呢?
“目无尊长,沈多多,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自从撕破了脸皮,爹也不再演戏了。
娘看向我的目光更加嫌恶。
他们终究是不喜欢我的,无论我怎么做。
我放下杯子,看着他们略微歪头:“教我?”
“学识,行事,武艺,你们教的我哪样?”
我看着他们,笑的越发甜美。
张开纤指,一样一样数着。
我这一身学识,是宫中夫子教的。
行事之法,是我用苦难学会的。
至于这一身武艺,更是为了陪谢书逸切磋,挨了无数打学会的。
“如此算来,爹,娘,你们除了生我之外,连一口多余的饭都没给我吃过。”
毕竟,太子伴读是有俸禄和赏钱的,我挣的早就盖过了我五岁前的花销。
“你……你!”
爹压着心口,好似要被我气过去了。
娘当即哭了出来:“我拼着命把你生出来,就是为了让你来气我的?你不如你姐姐乖,让我多疼了一刻钟啊!你知道一刻钟生不如死,是什么感觉吗?早知道你是个孽障,我就不该生你!”
“是吗?难道是我求你生我的?”
我看着她,眼中的冰冷,几乎将我自己淹没:“娘,你生我一次,我救了你女儿一命,我不欠你们任何一个人。”
我直视着长姐,在我的逼视下,她只知道后退。
果然是个废人,连承认自己坐下的事都不敢。
“逆女,逆女啊!你给我跪祠堂去!我要让列祖列宗看看,我到底养了个什么样的畜生!”爹捶胸顿足。
“好。”我不与他争辩,转身就走。
因为我要收拾东西,谢书珩给我谋了女官的职位。
以后,我就可以永远离开姐姐的家了。
8
我离开后三天,爹才想起,他让我去跪祠堂的事。
尚书府都准备给我收尸了,才发现我压根就没去跪。
我实在想笑。
不知是笑我爹气的躺了三天。
还是笑我自己。
消失了整整三日,却没有任何一个家人发现。
好在我现在足够忙碌。
谢书珩入了朝堂,我也跟着忙成了陀螺,一日都停不下来。
这样的忙碌,让我分外安心。
有我在背后支持,谢书珩一日日崭露头角。
朝堂上的风也变了,支持谢书珩的人越来越多。
连皇上也更喜欢带着谢书珩在身边,而不是谢书逸。
只是谢书珩体弱,不时便要休息两天。
其实只有我们两个知道,要休息的不是他,而是我。
他的病早就好了。
反而是我,这些年积劳下来,身子不过是强撑的外壳。
连给我把脉的神医,都忍不住啧叹:“当年我给谢书珩解毒,也没治你这般难,跟我说说,你一个尚书府小姐,是怎么生生给自己累成这般模样的。”
我托着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是日日挑灯夜读,落下旧疾。
亦或是压着病体强笑支撑。
又或许,每样都有。
毕竟那时,我想比所有人都强。
我以为,这样爹娘就会喜欢我一点。
天长日久下来,喜欢没得到,身子倒是空了。
我笑了笑:“若是不能看就算了,总归我挺挺也就过了。”
神医恶狠狠瞪了我一眼:“挺?再挺你就彻底好了,明年正好给你办抓周,我还能吃个席。”
有这么严重吗?
我摸了摸手腕,想起谢书珩严肃的模样。
算了,不挺了。
若真的挺不住,他这串佛珠可是给谁带呢。
9
许是不用费尽心机讨好父母,心里宽松。
我身体竟一日日好了起来。
而朝堂上,谢书珩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冬日花灯节,我们两个难得清闲下来,约了一同去看花灯。
今岁的花灯,总感觉比去岁好看些。
仔细想想,我记忆中竟找不出花灯的模样。
只余下一簇簇火光,和闹着拿我取乐的长姐。
“在这等我。”谢书珩突然出声说道。
我瞧了瞧前面的花灯赛,点了点头。
那个兔子花灯真漂亮呀。
“多多。”
我回头看去,谢书逸穿了一身常服,站在我身后,眉眼之中带着惊喜。
“太子殿下。”我同他拉开了距离。
谢书逸立时皱起了眉头:“你在躲着孤?”
我疑惑的看向他,之前我同他日夜相伴时,他不是说要让我进退有礼,莫要与他挨的太近吗?怎么如今还生气我躲着他了?
“沈多多,你以为你跟了大皇兄就万事无忧了吗?”
他突然逼近,近似疯狂的盯着我:“你是母后为孤选定的太子妃!回到孤身边,孤可以不计较你被山匪掳走过,你想要的荣华富贵,孤也可以给你!”
“太子爷,不是您亲手把我推给土匪的吗?”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跟他站在一起,我都觉得恶心。
“你以为大哥真的稀罕你这个被土匪玩过的女人吗?”
谢书逸用极作践人的眼神品评着我:“他不过是在用你稳固自己的位置而已。”
我思量着,若是打了谢书逸,谢书珩是否能保住我。
只是不等我想好,那道清冷的声音便悠悠传来。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谢书珩站在我身后,手里提着兔子花灯。
“当街调戏皇嫂,不敬兄长,是个什么罪名?”谢书珩一步步走来,步履坚定,就如同当年,他一步步把我从黑暗中拉出来一般。
“你是想要多多,还是没了多多,你那些愚蠢的举措,再无人给你扫尾?”
“用着多多,亲手把多多推出去,如今发现不成,又回来寻她。”
“你我一母同胞,按理说,我不该有你这么,愚蠢,自私,又不知珍惜身边人的弟弟。”
谢书珩声音凌厉。
他挡在我身前,一切黑暗都消失不见。
隔着他的身影,我只能看见,花灯璀璨。
“莫要难过。”
谢书珩转过身时,他手中提着的兔子花灯格外耀眼:“给你。”
我抬头瞧了瞧花灯赛,被放在最上面的兔子不见了,那处写了两个大字,若初。
这是他曾经许我的,日日如若初相见,总不厌,闻君喜笑便开颜。
他说,佛陀万年不变,见旧若新,不记世人之过,不记世人之毁。
他与我之情亦如此,不变不记,日日如新。
他让我在这等他,竟是赢兔子灯去了。
“若他在辱你清白,你只管告诉我,莫要难过。”他声音如流水般舒缓人心。
我抬头冲他一笑:“不必,女子的清白,从不在罗裙之下。”
他一寸寸抬眸,满眼皆是赞赏惊喜。
我接过他手中的兔子花灯,粲然一笑。
今岁的花灯,果然好看。
10
花灯节后,爹娘来寻过我一次。
说是姐姐想我了。
娘质问我,为何不回府给姐姐做梅花糕。
我险些笑出来。
往日我年年要做梅花糕,让姐姐来炫耀。
指甲盖般的梅花糕,我要包一个晚上,可姐姐对那些小姐妹如何说的?
她说,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净做些下贱事。
如今我不想做那等下贱事了,她反而来要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打发了爹娘,我坐在庭院中,猛然感觉心神无力。
转眼一年,爹娘从未瞧过我一次,唯一一次,却是为了姐姐要梅花糕来的。
转年大灾。
京城内也起了流民,赈灾之事迫在眉睫。
我同谢书珩熬了几个通宵,跑遍了六部,写了折子呈上去。
而谢书逸同姐姐,则带人在城外施粥。
流民中,姐姐积累了不少善名。
而朝堂之上,谢书逸被皇上训斥的抬不起头。
那等施粥之行,皆为富商,或朝廷赈灾大臣所为。
而他身为谢书逸,不思如何解天下之危,反而逐与微末,好功贪名,妄动国库银两。
当日谢书逸就被罚了三年俸禄。
皇上说,既然那么愿意舍粥,那就把谢书逸府的银两都拿出去,上城外舍粥去!
与之相比,谢书珩的折子呈上时,皇上很是欣慰,当即便准了。
谢书珩回来告知我时,我正眯着眼,喝着碗里的药。
神医配的药,真是一日苦似一日。
“灾情严重,你在府内好好修养。”谢书珩给我紧了紧衣衫。
我摇了摇头:“我同你一处去,我还能挺挺。”
“不行。”谢书珩脸色严肃下来,继而小声嘟囔着:“这么大了,什么都想做,就没想过好好照顾自己。”
他声音虽小,可我听的清清楚楚。
安排好一切他就带人走了,临走前,还仔细交代要我好好养着。
我坐在摇椅上,一颗一颗摸着腕上的佛珠。
好似,第一次有人,因我不好好照顾自己而说我。
我只知道,要照顾好所有人,比所有人都强才是。
可照顾自己,我却从未想过。
如今想想,真是不该。
11
自谢书珩走后,我日日摸着腕上珠串。
长姐和谢书逸忙的很,在百姓之中口碑很好。
他们倒是记得,得民心者的天下。
可他们忘了,民心从不应是一时一刻,一人一物之民心。
谢书珩赈灾消息传回后,民间歌颂谢书珩的声音,如排山倒海一般压入朝堂。
不少大臣纷纷上折子,请立谢书珩为太子。
我时不时往皇后那去一趟,听着谢书珩即将反京,心中竟一日似一日轻快。
入夜
我看着窗棂,如往常一般抚摸着佛珠。
数到第一百零八颗,佛珠散落一地。
看着满地蹦来蹦去的珠子,我心头越发不安。
“来人。”我撑起身子。
“披甲,随我去迎谢书珩!”
侍女想要劝我,被我冷厉的模样逼退。
我握紧了手里的骨哨,翻身上马,顾不上凛冽的寒风,策马像城外飞驰而去。
如今冬雪初融,处处泥泞。
春风料峭,夜风更是深寒。
每走一步,风都如刀片一般,凌迟着我每一寸皮肤。
越接近城外,我心跳的越是厉害。
直到我听见了一声响彻山林的骨哨声。
“是主子!”随我一同而来的暗卫纷纷像骨哨声处望去。
我也勒转马头。
找到谢书珩时,他就躺在树下,浑身鲜血。
瞧见我,他笑了一下,闭上眼睛。
“放心,我带你回家。”我握紧了他的手。
回到王府时,天色亮了。
第一缕朝霞在我眼中逐渐失去了色彩。
12
再睁开眼,我不动声色打量着四周金色。
这不是我的房间。
皇后坐在我床边,拉着我的手分外用力。
“差点,本宫就失去了一个好儿媳。”
得知谢书珩无事,我才放下心来,心中倒是想起那个元凶。
“皇后娘娘,太子还好吗?”我垂下眸,低声问道。
皇后握着我的手一顿。
我抬起头,与她对视:“太子可能忘了,他幼时顽劣,他身边那些人,大半都是我带出来的。”
那时他日日逃了夫子的课,出去同姐姐玩耍。
而我则不眠不休,谢书逸的事我要做,伴读的事我也要做。
皇后等人认定了我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对于此事,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些人的手法,我实在是太熟悉了,见到谢书珩的一刻,我就知道,动手的必然是谢书逸。
“好孩子,书逸顽劣,本宫已经让他禁足了。”皇后说道。
只是禁足而已?
我看了她半晌,竟似不认识她一般。
那日我同皇后说了许久。
谢书逸是如何拥着姐姐,说我呆板无趣。
又是怎么对皇后阳奉阴违。
许是我以前做的太好了,如今得知真相。
皇后离开时,全身重量都压在了嬷嬷身上。
13
身体稍微好一些,我便挣扎着去见谢书珩。
谢书珩正靠在窗边看书。
瞧着他闲适的模样,我心头莫名起了一股火。
靠在镂空的门上,我似笑非笑看着他。
“大皇子好生清闲,我还以为您快死了呢。”
他抬头看过来,面上依旧是清淡的笑意,朝着我招了招手。
我决定再也不心疼他了。
所以我冷着脸走过去。
也不知怎么就逗笑了他。
那串崩落了的佛珠,被他小心串好,又一寸一寸,缠在我手腕上。
“莫要生气。”
他捧着我的手,恍若捧着稀世珍宝。
那双直视着我的琉璃眸子,无比虔诚。
“是我让人传信,说我重伤昏迷不醒的。”
“有些事,有些人,总要做了,我才好动手。”
他垂下眸子,睫毛如欲飞的蝶翼。
淡红的薄唇轻轻吻在我手上,轻柔,温暖。
我凝视着他,心中那一丝躁动,逐渐平息下去。
他抬起头,琉璃样的眸子,带着浅浅的笑意:“有些话,有些心,总要当面与你告知,你才知我真意。”
我如同被灼烧了一般,抽回手,落荒而逃。
那一点点残留在指尖的温度,蚕食着我体内的寒冰。
14
灾情被全面安抚,坊市之中却兴起流言。
他们说,大皇子谢书珩被染疫病,命不久矣。
流言不知出处,但遍满京城。
皇子府有能耐的,都找门路走了。
我反而从女官住处搬出,住进了大皇子府内。
第二日,坊市就传遍了,我同大皇子情深似海。
甚至还有流言,说我立志要与谢书珩殉葬。
侍女同我说时满面愤恨。
他们这是把一个好好的活人给说死了。
我倒不甚在意。
毕竟,长姐自幼就懂如何搬弄口舌。
只她这般急切,我倒是瞧出,她果真怕极了我。
怕我夺了她太子妃之位。
她却不知道。
谢书逸早就来找过我。
他那日穿了一身白色长衫。
我曾说过,白色显得人清冷出尘,我喜欢。
但这白色长衫,从来只有穿在谢书珩身上才好看。
谢书逸穿着,就是故作扭捏而已。
“多多,同孤回去,孤还可以给你荣华富贵。”他站在皇子府后门处,万分傲然。
我垂着眉目。
同谢书珩在一处久了,我浑身凌厉之气也内敛了许多。
“去哪儿?做什么?”
我只淡淡问了他两句。
谢书逸噎住了,晃着扇子半晌没说出话来。
“太子爷若是无事,我就回去了,谢书珩还需要人照顾。”我说道。
“沈多多,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跟我走,荣华富贵还是你的,不跟我走,谢书珩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谢书逸急了,上前一步,拉住了我的手。
我盯着他握着我手腕的位置。
“太子爷,以前我追在你身后时,从不见你握住过我。”我轻声说道。
谢书逸一愣放缓了语气:“多多,如今我愿意握住你了。”
我抬头笑了:“可我不愿。”
甩开他的手,进府门时,我回头看向他。
“忘了跟你说,白衣,不适合你轻浮,愚蠢,且自私的性子。”
我命人关了府门,不用想,我也知道谢书逸在门外会握紧双拳,还会气的眼睛发红。
十多年的日夜相伴,我实在是太了解他了。
只是我没想到,长姐竟然与谢书逸这般默契。
15
昨日谢书逸才在后门寻过我,今日姐姐就找上了大门。
我靠在椅子上,看着如牡丹般艳丽的长姐,慢悠悠的喝着茶水。
“沈多多,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长姐气势很足。
我慢悠悠放下茶水:“不是我的,是大皇子府的。”
“我是谢书珩的未婚妻,皇后身边四品女官,长姐,你呢?太子可曾为你求得赐婚旨意?”
长姐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看看,离了爹娘,她什么也不是。
可爹娘为什么只喜欢她这个废物?
我眼下落出一片阴影。
“沈多多,你早晚要为今天的行为后悔。”
长姐咬牙切齿的盯着我:“很快太子就会继承皇位,小时候父母之爱你抢不过我,如今皇后之位你也抢不过我,你永永远远,都会输给我。”
我没回答她,只是一颗一颗数着腕上的佛珠。
莹润的佛珠逐渐安抚住我躁动的内心。
我唇角勾起与谢书珩一般的弧度:“长姐,当今圣上龙体康健,说很快,只怕有所不妥。”
长姐哼了一声,得意的看了我一眼,让我等着看。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我拽了拽手腕上的佛珠。
长姐,我又怎么能等着看呢?
这场好戏。
我当然要参与进去才是。
16
境外突起战乱。
谢书逸请兵破敌之日,我同谢书珩搬入了皇宫之中。
所有人都以为,谢书珩要不成了。
可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皇上日日与边境密信来往,从未间断。
直至谢书逸得胜回朝。
皇上亲自出迎,百官相随。
更是与宫中大摆庆功宴。
而谢书逸借着酒劲,对我遥遥举杯。
“沈二小姐从五岁就跟我日夜相伴,还记得当初夜寒,你悄悄与我掩被,此情,难忘。”
他这话说的似是而非,认谁听了都不免侧目。
长姐死死盯着我身上。
我朗声提醒:“那时太子七岁,我不过五岁,身为伴读,亦为同窗,下官有照应之责。”
谢书逸脸色难看了几分:“伴读既是孤未来正妃,沈女官,你不明白?”
我抬头直视着谢书逸双眸:“明白,只是,殿下说过,我无聊沉闷,实在无趣,若不是为了应付皇后,您不会理我。”
“那时,长姐在您怀中,夜荷开的正盛。”
坐在下面的女眷,看向长姐的目光都有些怪异。
长姐柔弱的倒在娘怀里。
娘怨毒的目光,我连忽略都无法忽略。
入夜。
帝后宫中亮如白昼。
谢书逸果然带人逼宫了。
皇后的泪珠,砸湿了床帏,他却恍若不见。
而此时,我同谢书珩在中宫之外,带领禁军,将中宫团团围住。
直听见皇上一声进来。
随着禁军涌入,谢书逸面色如土:“不可能,这不可能……”
“殿下,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摸着手腕上的佛珠。
自他出京之日,我便知边境有诈。
果不其然,他早就与北狄王暗通曲款。
根本没有边境之乱,而是他想趁机夺取兵权。
我将他同北狄王的信一封封读出,谢书逸瘫软在地。
猛然之间,他又似想起什么了一样:“父皇,您不能杀我!大哥命不久矣,杀了我,中宫无所出,天下亦无主!”
“是吗?”
我把小药瓶扔到了谢书逸面前。
“你以为,你的毒,天下无人能解?”
“大皇子身子早就好了,日日服药,无非是为掩你耳目。”我说道。
谢书逸看着药瓶发愣,他许是想不到,他所做的一切,如今都化为烟云而散。
而我一转身冲着皇上跪下:“下官有事禀报。”
“下官长姐,联合太子殿下,欲谋下官性命,毁下官清白!”
随着我话音落下,那些土匪一一入内,为我作证。
当天夜里,尚书府被连夜抄家,以通敌叛国罪论处。
谢书逸被废为庶人,永禁宗人府。
皇上退位,入养老院,尊太上皇。
谢书珩择日继位,而我被封中宫正院。
17
后来,我去见过爹娘。
他们得知长姐买通山匪,害我性命时。
拽着我的衣袖,让我想办法救长姐出来。
至始至终从未问过我一句,是否难过。
从姐姐家中出来时。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许是雨湿,更显风冷。
唯有腕上一串佛珠,默默温暖着我心脉。
再后来,爹娘随着长姐的流放队伍一同北上。
据说途中遭劫杀,尸骨无存。
而我在谢书珩的支持下,在京中开设女学。
我一身凤袍,熠熠生辉。
能与天下诸公争辩。
这天下谁不赞一声皇后娘娘大才。
可当学子问我如何与爹娘相处时,我满身才学好似被抽空了一般,竟不知如何回应。
半晌,我触摸着手腕上缠着佛珠,温柔的看着下面的学子。
“诸位家中之事,本宫知之甚少。”
“但本宫深知,与父母应敬应重,而非心怀亏欠,以至念念不得解怀。”
“诸位,生而自由,无罪,亦无亏欠。”
我凝望着窗外绿叶。
一颗一颗数着腕上佛珠。
她们是,我亦然。
生而自由,从不欠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