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几人之间蔓延。
对于这种不确定性，谁都不敢做出定论。
宋棠也抿抿唇不再说话，等着他们的回应。
最终是洛颜宁先开口了：“这毕竟是一件大事，不如让本人做决定？”
说着，她的视线投向容铖，“你今天特地收拾过自己来的,或许对这件事也有自己的思考。”
宋棠也看向容铖。她能看出容铖的求生意愿十分强烈，但还是拿不准他会怎么决定。
从实验室的研究人员的角度，她当然希望容铖可以接受条件试试看，也算是一次临床经验，就像自己之前被灌输记忆开发脑域后，和高岚合作也是把自己当做小白鼠一样看待。
但她清楚，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自己可能是一个“实验体”。
容铖还是沉默，坐在轮椅上，盯着自己的脚尖。
良久，他抬眸忍不住问：“如果结果失败了……会怎么样？我想知道最坏的可能。”
或许是因为谨慎,容铖说话听上去也吞吞吐吐。
宋棠则是汲口气，如实回复：“最坏的可能当然是基因改造不成功，导致基因崩溃。以你目前的情况，很可能会痛苦死亡。”
毕竟基因病一旦开始，就无法回退，如果基因改造液无效，容铖的悲惨结局是可以预见的。
从她严肃的口吻，容铖知道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自己也倒吸一口凉气。
而宋棠的表情十分认真：“作为实验参与人员，我说的话必须负责任，所以我会将一切可能的情况告知，也不会给你任何不负责任的期待和幻想。”
“当然了。如果这个改造结果成功，你的基因病就能够治好。”
宋棠说完，自己的心情也十分沉重。
而洛颜宁抱着双臂听着，也是抿抿唇，面色担忧地看向容铖。
谁都知道，这个决定对于容铖本人而言是很难的，一旦失败，他现在苟延残喘的生命也将不复存在。
过了好一会儿，容铖苦笑起来，却是说：“我接受。”
宋棠和洛颜宁神情复杂又震惊：“接受？”
“事到如今，我还有其他办法吗？”在决定之后，容铖的表情反而变得坦然，“我目前的情况也没有更好，还不如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宋棠沉吟片刻，表示尊重容铖的决定：“既然你本人这么说了，那我就去安排手术。”
“好，我也需要几天时间安排后事再执行。”
容铖的语气听不出悲喜。
至于张蕾，则是由洛颜宁代表决定：“既然如此，我也想让张蕾赌一把。就像是容铖说的，她现在的情况，就算不赌这一把，也没有好到哪里。”
“至于结局……我们自己承担。”
最终，几人约定正式改造在一个星期后实行。
等那两人走后，宋棠忽然扑进赫君衍怀里，呢喃道：“生命好沉重。”
赫君衍亲吻她的发顶，轻声说：“是很沉重，所以我们才要懂得珍惜。”
三天后。
容铖忽然发来消息，让宋棠和赫君衍去找他一趟。
见面后，容铖亲手交给宋棠一顶重工凤冠。
宋棠双手接过，却是迟疑道：“这是……”
容铖则是笑着说：“这是云裳送给你的。”
云裳？她不是已经在实验室那次爆炸中去世了么？
听到容铖这么说，宋棠惊讶地看着容铖：“怎么会是她？”
可随即看到凤冠底部一个小小的标签，的确写着“给宋棠，云裳赠”的字样。
她汲气道：“难道这是早就准备好的？”
容铖微微颔首：“她其实早就预见到自己的结局不会很好，所以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将这凤冠托付给了我，让我以后转交给你。”
第一次见面……
宋棠回忆着她们初见，应该是在那个庄园。
心口忽然传来一阵酸涩的感觉，宋棠轻声问：“她还说了什么吗？”
“她说，她是把你作为妹妹看待的，所以让我一定要给你。”
容铖说着，忽然抱歉一笑：“其实你也能看出来，这个东西本来该是你结婚的时候给你的，可是当时我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加上你一直没有联系我，我只觉得无望，心生怨怼，所以就当做不知道。”
如今安排好后事，容铖对很多事反而变成一种淡然的态度：“很抱歉，我当时应该送给你的。这毕竟是他人亲自托付给我转交的礼物。”
自己却因为私心，没有交付。
宋棠心情复杂，抱着那凤冠垂下眼眸，仔细端详怀中的物什。
凤冠十分精致，从头到尾都是真金打造，每个细节都是重工，镶嵌的宝石也发出璀璨的光芒。
如果单单是作为礼物，实在太过贵重，但也足以看出云裳对宋棠的看重。
宋棠轻轻咬住下唇，摩挲着怀里的凤冠，可手指下的触感忽然有所变化。
她眉目一滞，细细摩挲，全然忽略了旁边二人的对话。
此时，一边的赫君衍没有注意到宋棠的举动，只是气不过，对着容铖开口道：“可是以后的事同样说不好，你不会又心生怨怼准备找麻烦吧？”
听上去有点阴阳怪气，但容铖知道，这是对自己委婉的警告。
他忍不住说：“你们两个结婚后，你对宋棠的照顾是越来越不加掩饰了？”
这个人还是和之前一样，一心维护宋棠。
赫君衍喉间哂了一声：“不然呢？难道我要维护你？总之不许再找她的麻烦，后果自己承担。”
容铖则是苦笑着摇摇头，郑重回复：“我知道，放心吧，我不会找你们麻烦。这次实验的风险我都清楚。”
“不然，我也不会安排这么多后事，甚至把这个没有交出的礼物也拿出来了。”
赫君衍冷冷剔他一眼，转而看向一边的宋棠，却恰好看到她起身。
从刚才起，宋棠就一言不发，只是端详着怀里的凤冠。
这会儿却忽然走到容铖身边，神色似乎有些激动。
赫君衍也跟着过去，随时准备保护宋棠。
而容铖也不明所以地抬头，“怎么了？”
宋棠开口，语速有些快：“幸好你现在告诉我了，不然你就错过几分活命的机会！”
容铖和赫君衍都是迷惑地看过去，却看到宋棠举起凤冠，认真说道：“这凤冠里的东西，才是云裳真正要送给我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