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不确定，你能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吗？这事情对我很重要的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那也是我妈！你个白痴！”长夜不耐烦地骂了回去，他本来就因为江纯一之前惊慌失措破坏了模拟现场的行为很是不满，虽然后来有所缓解，但是现在江纯一这幅样子又让他很是反感——本来他就在思考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自己母亲的死亡，还没等想出个所以然呢就有个喋喋不休的家伙在让自己讲。
讲什么讲？
长夜只感觉自己的深处某个地方因为这种诡异的怪异感情而变得奇怪起来，他脑海中不可理喻地闪烁着某个词句，就好像被拿到了阳光下的腐臭尸体一样令人厌恶。
想要远去。
却又想要靠近。
“说吧……”
“说吧……”
一字一句的低语出现在了长夜的脑海里，不停反复地重复着“说吧……”
“说什么？”
长夜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但是某个存在低声地嗤笑了一声，便让长夜知道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他想让面前这个恼人的家伙得到一个错误的消息。
他杀了他妈。
多好啊，如果能让一个孝子在这种情况下得知是自己亲手——好吧，仅仅是间接——杀死了自己的母亲，那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这会让一个灵魂成为什么样子的存在呢？
长夜的脑海里翻腾着黑暗的想法，阴暗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试图击碎那些不值一提的阻拦——那都是长夜内心在十多年来于学校和家庭以及社会中获得的知识与常识。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和另一个自己说这种谎话，毕竟这已经完全超脱了开玩笑和捉弄的范畴，如果自己真的把这种谎话说出来，那么江纯一一定会崩溃的。
自己明明知道不是他杀了他的母亲。
自己明明……
那也是自己的母亲……
啊……
不行……
好想说……
……
僵硬的思维在溃动中绝望地碎裂。
“说出来。”
“看下去。”
“神说：不要违背本心。”
“呵……”
终于，脑子里的东西碎开了，有什么东西逃出来了。
在长夜反应过来之前，在一切还没变得更糟之前……
那东西就已经逃出来，操纵了长夜的身体与精神，对着江纯一仿若无事地说出了他明明不想说出来却又被说出来的言语。
如寒风一般刀割皮肤的话语从他的唇齿之间流露出来。
“我认为。”
“杀了母亲的人。”
“是你。”
江纯一愕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你说……什么？”喉咙里有刺在卡着，心头有绳子紧紧地拴着，带着石头顺着空隙往下坠……
一直坠……
江纯一艰难地问出了第二遍：“你说什么？”
“能……”
“能不能再说一遍。”
“我有些……”
“听不懂啊。”
“我说。”长夜露出了些许讥讽的笑容，带着恶意与喷薄而出的憎恨，对他重新说道：“杀了母亲的人。”
“是你啊。”
“不可能！”江纯一这次没有逃避，他只不过像是疯子一样踹开了眼前的茶几，站起来像是巨人一样对着长夜咆哮道：“我怎么可能杀死我的妈妈！？你别他妈以为你是我就可以随便大放厥词了！”
“我大放厥词？江纯一你他妈真有良心说这话！那他妈也是我妈，我妈死了我怎么可能跟你大放厥词！？”
不，这不是我想说的！
这不是我想说的！
不可能是江纯一杀的，谁都知道他没有这个动机和能力！命运线从他重生回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脱离了他，他失去了干涉他人命运的能力！
所以母亲的死绝对不可能是江纯一一手导致的！
更何况，江纯一就算有这份能力，他也不可能将自己的母亲吊死在她的卧室里！他重生回来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母亲和邱静雯一起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
我读取他记忆的时候看的一清二楚！不可能有别的说法了！
为什么我会说出这些话？我明明不想说的？
“你以为你的交易是那么简单的吗？孩子？”
一个声音。
“谁？”
长夜猛地反问道：“是不是你在操控我的身体？快把他还给我！我明明不想和自己说这些话的！你知不知道这会让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受到怎样的打击？”
“快他妈停下来！”
“我不管这是什么交易，也不管你是谁！我只跟神做过交易，而交易的代价我已经付清了！你快滚开！”
声音无波无澜地说道：“那都是你以为的。”
“我……”
声音突然中断了下来。
长夜再度侧耳听去，却只能从灵魂深处听到血肉扭曲的可怖声音在耳边回荡着，带着令人牙酸的可怕声音和浓厚的恶意……
“该死。”
长夜已经无力阻止自己的身体与精神与江纯一的交谈了，在他的视线里，江纯一暴怒而开始颤抖的身躯很快便停止了抖动，那个自己熟知的自己像个孩子一样跪在了地上。
一开始他只是呆呆地跪在那里，脸上毫无生气，像是已经躺在棺材里的死人。
再后来，他开始颤抖，从脚尖的最末端像是癫痫一样抖动着向上蠕动到了身体，连那些结实的肌肉也想最软弱的豆腐不停地晃动着，如果不是这个空间里不会造成任何肉体伤害，长夜甚至会怀疑他的肉会被自己那强大到碎裂的力量撕裂下来。
眼眶里的水开始打转。
长夜仿若不屑地走开，走到了一旁的他的卧室的门旁，像是无事人一样依靠在了门框上，接着对着远处的江纯一冷眼旁观，没有任何安慰的话语也没有任何行为能够表示对江纯一的同情。
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看着杀了自己母亲的自己。
神是不可预测的。
同时他是全知全能的。
在禁锢与深处游荡着的长夜突然莫名地想到了很久以前，他曾经看过的某部杂志上的短句子。
“上帝啊……”
“我到底和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做了交易啊……”
长夜将脸庞埋入自己的手掌中，像是受伤的野兽一样发出了深深地嘶吼……
他在为自己的未来与过去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