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僧能成为沙门统,除了家族势力支持,背后必还有很多人推动,就拿眼前这些信众来说,其中就少不了王公大臣。
等信众拜伏完毕,雅僧独孤寺主又张嘴说:“右护法洛阳甲部十柱菩萨某某,你遣人献‘菩萨毒经’,足见赤诚之心。本尊今日再加封你为弥勒宗的九天荡魔司!”
那号称十住菩萨的人躬身,“多谢转世圣王!”然后站到独孤寺主右侧。独孤左侧一直垂手站着那个长须白衣人,猜想应该是左护法。左为尊,这个十住菩萨地位在他之下。
至此,乞活儿兄弟才知这“杀生浮屠”的首领就是雅僧独孤。只有他这种有大家族背景的僧侣才有这么大的号召力。一句“新佛出世,旧佛当灭”就能有万千信众响应。而那日郑植在皇宫中见到冯后朝独孤僧跪拜,说明冯后也是他的信徒。
独孤僧又说:“本尊乃弥勒转世,此刻是转世圣王身份,日后定渡劫成佛,取代释迦牟尼,度化众生!魏主南征,命本尊统领佛教,暗合‘弥勒下生,白衣金刀’之讖,又应‘旧佛灭寂,新佛当立’之说!”
左护法高呼:“旧佛灭寂,新佛当立!”众信徒跟着高喊口号,声振旷野。
雅僧独孤左侧护法说:“现在请国师赐圣水,在场信徒共饮,以沐佛光!”
一挥手,十六名白衣人每四人一组,抬来四口大缸,一字摆开,缸内水反射着月光,光波荡漾。
雅僧独孤起身,缓步在每口缸内都洗手一遍。等于缸中都是他的洗手水,底下信众却激动异常。左、右护法率先到缸边掬水入嘴,接着信众轮流上前。
吴畏和佛念都怀疑缸中水有异,只象征性地做个喝水的样子,其余那些信徒却如汲甘泉。三四百人每个都掬水喝了。
雅僧独孤看着眼前景象,满意地说:“弥勒取代释迦牟尼佛之日即是未来世之开端。未来世天下太平,物产丰饶,百姓安居乐业,世间再无战乱。凡本尊出家弟子当占据天下寺庙佛院,超度僧尼,帮助他们早日转世;在家信众也应度人济世。如何度人?杀人即为度人,早日超脱,早日往生。十万众生,颠覆此旧世界!”
随后,他念动咒语。
信众们听着梵音,如痴似醉。慢慢地群情汹涌,振臂高喊:“杀人即度人,早日超脱,早日往生!杀十万众生,颠覆此旧世界!”声如雷动。
忽听有人怒喝:“妖言惑众!”声音洪亮顿时镇住全场,人群中有俩人不拜。
左护法大声呵斥,“大胆,你们是何人?”
出声的自然是佛念。他眼见面前是杀师仇人,忍不住怒火中烧,便出声喝骂,吴畏阻止不住。
佛念冷笑说:“我是要铲除邪魔外道的人!”
单手提起大缸朝独孤寺主砸去。他戴有龙鳞手铠,这一掷之力不止千斤。
左护法抢身上前,双掌推在缸身。水缸斜斜飞出炸裂开来,缸中水溅在教众身上,这才真的是“沐圣水”!
左护法沉声说:“看来,今日信众中混入了奸细!你胆敢蔑视本教,本护法就先铲除了你!”
佛念戴着头套面罩,身穿白衣和其他信徒无异,别人是看不到他面目的。
左护法喝道:“‘杀生浮屠’十二护教徒留下,其余教众全部撤离!”
教众依命撤退,并不见乱,而是井然有序。显然这个组织结构严密,已成气候。
十二个白衣人跳了出来,身为护教徒,他们和普通教众的区别是面具统一为怒目金刚,手中持有降魔杵。
不一刻,几百教众走得差不多了,那右护法也混在其中悄然离去。场中只剩吴畏和佛念站在那里。
“杀生浮屠”十二护教徒穿着一样的衣服,拿着一样的兵器,面目狰狞,闷声不响,在敌人面前晃悠,自然能令对手眼花缭乱,起迷惑作用。
佛念愤恨之下出手,“龙鳞手凯”发挥出十二成的威力,拳风激荡得附近火堆明暗不定,击毙了一名护教徒,这也是超常发挥了。
吴畏见他以寡敌众,暂时还应付得过来,就缓步走向雅僧独孤,说:“想不到你隐藏这么深?杀害我师父,又杀害僧显大师,就是为了统率佛教?”
独孤哈哈大笑,“原来是小胡檀越,阿弥陀佛,本尊只是超度他们早日转世,况且新佛出世,旧佛当灭,他们两个一个是帝师一个是国师,早就应该灭寂了。不然新佛如何上位?皇帝出征,本尊又成为了沙门统,是以新佛降世正是时候,本尊当以真面目示人!”
他看准魏主亲征这个时机,一改以往的温文尔雅、卑躬谦逊,直接就以弥勒转世的名义号令教众,自称为“转世圣王”。
吴畏扯掉面罩,一步步走近,说:“那都是你的妖言罢了!”
左护法拦在他面前。将他和独孤寺主法座隔开。
独孤双目在火光照映下,如同有火焰燃烧,“小胡檀越,本尊要宣扬弥勒佛法,只有取而代之,自己成为沙门统所持法门才能深入人心!”
佛念“呸”地一声,“你就是一个妖僧!亏我们以前还被你蒙骗了。”他又挥拳将一名护教徒头骨连同面罩一起击碎。
雅僧独孤说:“乞活儿号称少年罗刹,杀人不眨眼,不如加入我弥勒宗。弥勒宗天下信众数十万,不问出身单以修行论尊卑。杀人者可成菩萨正果,杀一人者为一柱菩萨,杀十人及以上者为十柱菩萨!!”
吴畏冷笑说:“杀人立功德也算是佛法?你这不过是异端邪说,旁门左道而已!”
雅僧独孤说:“阿弥陀佛,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何其愚昧!本尊所持佛法乃是正宗佛法——佛以大慈悲,不得已说出八万四千法门,门门都是妙法,都可以了生死、成佛道,只有当机不当机的问题。本尊的弥勒法门是八万四千法中最后一法,弥勒法门一出,诸法寂灭……!”
左护法说:“面前之人,你还不跪下听法?”伸足一勾,地上一柄降魔杵飞起,他伸手接住。
吴畏冷笑:“你的佛主都不敢说这样的话!”右手虚空一抓,尸解剑出现。
对手震惊,说:“你会邪术?”
吴畏说:“什么邪术?我这是最正宗的道门法术,是用来除魔卫道的!”
独孤僧说:“你们的义父高执事一直说你们是可造之材,只要能为本尊所用,就如虎添翼。”
吴畏说:“莫非他也是你的信徒?”
独孤僧笑而不语。
佛念扯掉面罩露出本来面目,一边对战一边怒声大骂:“你这妖僧杀害我师父,我们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
独孤淡然说:“这个其实不能怪本尊。本尊当年在平城和十大高僧辩法,道登就是其中之一。他当场被难倒,便联合众高僧对本座加以打压,导致本尊在平城各个寺庙都无法立足。要不是如此,本尊早就名扬天下了!后来魏主迁都洛阳,高执事捐建寺庙一座,请本尊主持,本尊才在洛阳有了立足之地!”
吴畏说:“我师道登不是打压你,而是早就看出你今后会给佛门招致灾难。所以,才不能让你上位!”
独孤哈哈大笑,说:“他怎料到本尊能夺取僧显的沙门统之位,一统天下僧众!”
吴畏冷冷地说:“正好,我作为佛教护法罗刹,恰恰是你的克星。”
左护法喝道:“‘杀生浮屠’护教徒都是杀百人以上修无数功德之人,你这佛教护法有何功德?”
此人在俗世间身份和地位绝对也不低,不是朝中大员,就是江湖名宿。他挥动降魔杵,风声呼呼,向吴畏当头砸下,犹如泰山压顶,恨不能一杵将他砸进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