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没等到刀剑刺穿身体的痛感,耳边却传来一阵风,伴随着清脆的金属碰击声。
我睁开眼,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拦在我面前。
他一袭白袍,衣袂飘飘,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他的面容威严,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可一世的霸气。
待我定了神,仔细瞧,发现竟是故人,我冲着他的身影惊奇地喊到:「裴波光!」
他手持一柄长剑,剑身闪烁着寒光,透露出一种凌厉无匹的气势:「放人。」
约莫是十年前,我陪旎旎坐船游玩,那是她已是皇后,见他无父无母在船边乞讨,心生怜爱,将他送进寺庙,起码不会缺衣少食。后来听闻拜在了方丈的武林高手弟弟门下,自此开始了习武之路。
看着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的侍卫,没想到,他如今的武功竟是这般厉害。
我在他的住处呆了个把月,把存粮都吃光了,他便带我上街采买。
一路上说书的、讲话本的比比皆是。大家都在传,当今是太后的天下,就连最擅领兵的赖大将军也被纳入了太后麾下。太后仁慈爱民,又有计谋,堪称一代女帝!
如果我的离开,能让她过得更好,那我便也安心了。
恍惚间,回想起我们刚入宫时,她那惹人怜爱的模样。
她说:「文石,我们一族都是被冤枉的,我要为父母报仇。」
其父从小对她教导有加,她不但善于弹琴击筑,而且精于盘鼓舞。
她舞姿轻盈,腾踏于盘鼓之上,回旋于盘鼓之间。轻如燕,翔如鸟,体如尘,姿如仙。
我则帮她步步为营,吸引先帝注意。
先帝连连赞叹,她的舞蹈简直是整个时代的精品,先封婕妤,后立为皇后。
最后,我们揪出了当年谋害他父亲的臣子,种种罪证下,他锒铛入狱,家属株连九族。
而先帝这个直接屠她满门的凶手,也在年老时被我们里应外合,策划了一场病死的假象。
裴波光简衣素行,生活过得极为简单。
习惯了宫中小灶的我,每日的粗茶淡饭吃的很不舒爽。
我看过御厨的菜谱,习得了几样简单菜的做法,但必须的几味料还是得上街采买。
三年过去,我的银子已花的差不多了,便又回到原先的酒楼当小二,赚取一些生活所需。
这天,管家和我说楼上最好的厢房来了贵客,得小心伺候着。
我仔细端着茶碗,避免汤汁撒漏,低着头,轻声迈着碎步进店。
贵客出游,一般会带着头纱。但我们做下人的,依旧是不能直视的,恐说出些不该说的话。
「文石,三年未见,你过得如何?」
这声音...
我猛的抬头,嘴里轻声呢喃着:「旎旎...」
我眼眶含泪,夜夜堆积的思念涌上心头,嘴角微微颤动:
「奴才很好,不知太后,近来可好?」
她的脸被头纱遮住,看不清表情。
我低头抹了一把泪,也好,免得被她看见我如此失态。
头纱里传来一声冷哼:「真是潇洒得可以啊,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走了?」
我不敢看她,头更低了些。
「往日哀家总说你没有决断,呵,是哀家小瞧你了。
「浦文石,亏我对你一番心意,原来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过客。」
我心痛的无以复加:「不是的,旎旎...」
她一把撩开面纱:
「不是?那你说,是什么?
「浦文石,我找了你三年!」
5
「你为什么要走?」
「我,我当时有急事。」
「有什么急事,你不能提前知会我一声吗?这世间难道还有什么事,是当今太后都不能帮你的?」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旎旎,是我想帮你啊。
「我收到家里的书信,说家里出了大事,急召我回。」
「你放屁!当初你在带我走的时候就已和家里断绝关系,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过,他们怎么可能会突然冒出来,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你的行踪?」
我握住她的手,镇定地说道:「旎旎,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听到我的消息。我怕咱俩的身份被发现,大家对先帝的死亡存疑,这才急忙出宫去找寻他们。」
薛旎旎冷笑一声,直接捏起我的下巴:「自你走后的第二天,我便派人查了整座宫里近一年的书信往来,从来没有信是写给你的。」
她像是十分失望:「文石,你以前从来不会对我撒谎。」
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生怕被她看穿自己内心的慌乱。我的心跳加速,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衣角,试图缓解内心的紧张情绪。我的眼神飘忽不定,时而看向地面,时而望向远方,试图寻找逃避的出口。
恍然间,我捕捉到门口像是有人影闪动。
「谁?」
看旎旎的装束,怕是独自出来的,莫不是有人想暗杀?
我捏紧拳头,准备随时应付战斗。
对方渐渐靠近房间,我看着地上的倒影,估计是个身形强壮的男人。
我透过屋内的暗窗往外看,来人身披一袭厚重的战甲,甲片紧密相扣,甲胄的边缘镶嵌着金边,再看向剑柄的图案,我的瞳孔瞬间瞪大。
不好,是赖大将军。
若是被他发现,我不仅没死,还和太后独处一室...
旎旎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路:
「浦文石,你鬼鬼祟祟干嘛呢?
「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不告而别?」
眼看着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我的大脑飞快转动,思考如何才能不被他发现。
我连忙跑到窗户前,推开扇叶往下一看。
楼下是个杂草堆,旁边还有个臭水沟,若是跳歪了...
门吱呀一声。
来不及了,我纵身一跃。
杂草堆很滑,我差点就顺着滚到了水沟里。
「你去哪?」
「是谁?」
旎旎和将军的声音同时传来。
不行,得赶紧跑。
6
旎旎命人将我的画像贴满全城。
街上人多眼杂,是不可能再去了。
我赶紧抄小路,回到郊外。
一连几天,我都提心吊胆的。
当年那些侍卫,怕没完成任务受罚,铁定说我已经死了。
如果是现在被找到,那这几年不是白隐居了吗?
裴波光看我神色紧张,安慰道:「你放心,咱们这个小破院在这么个犄角旮旯,官兵找人都是走大路,铁定不会被发现的。」
下过雨后,就连官道都崎岖难行,更别提这座院子绕了几座山后,还藏在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
数月后,周围也没有官兵到访的痕迹,应该没事。
我提起家里的水桶,打算去打点井水。
一开门,却见薛旎旎环报双臂,脸色阴沉地看着我。
我怕惹她生气,不敢说话。
她将我怒气冲冲地拽上了马车。
刚拉下帷幔,她却忽然变脸,像女流氓似的猛的将我扑倒在座位上。
随后,将自己的唇瓣压上了我的嘴唇。我一时愣住,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
她的吻如同烈火般炽热,席卷了我所有的防线。
我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血液在沸腾,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这短暂的眩晕之中。
片刻后,她松开了我。
「你...」
她这算不算占我便宜?
我正在思考。
抬头却见她坐到了对面的座位。
她将头偏向一旁,不理会我,似乎还在生气。
女人变脸,都是这么快的吗?
我被她架回了宫。
看着宫里熟悉的陈设,我也渐渐安心。
她既让我回来,想必是有了能消除谣言的法子。
回来就回来吧。
再从长计议。
何况,我对她本就思念无比。
我抚摸着她房内的扇子,这扇面是我亲手绘制的,选用精美的丝绸和竹骨制成。
她竟将我送的东西日日放在眼前吗?
我紧紧拥住她,暗想,以后说什么都不要再离开她了。
屏风外传来走路的声音,看身型像是男人。
奇怪,旎旎的内室,从来只有我和江嬷嬷能进。
莫不是,有刺客!
我立马升起了防备,将旎旎护在身后。
来人曲线妖娆,颇有媚态,一点也不像个男子。
正当我疑惑,想问个究竟时,那男人却开口了:
「太后,这是您新的男宠吗?」
什么?
男宠?
我惊讶的看向薛旎旎,试图听到她的解释。
谁知,她却将我和那男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温柔的对男人说道:
「是呀,不过他是大房,你是二房,让我们一起相亲相爱吧!」
男人礼貌的冲我作揖:「以后牧为全听哥哥教诲。」
???
哪来的娘炮。
还要和我共享旎旎?
7
绝对不行!
我挥手就给他一个大逼斗子:「赶紧退下,别打扰我们!」
他一脸受伤的捂着胸口,躺到在地:「呜呜呜,哥哥好凶,为什么要这么对人家??」
我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拎了起来:「你不是说全听我教诲吗?」
他双手握拳,放在眼睛旁作大哭状:「嘤嘤嘤,太后,你看看他,好凶凶。」
我???
「你是人妖吗,说些什么鬼话?」
薛旎旎上前拿起旁边的小竹条,一把打了在我的手上。
小竹条很细,手背直接起了红痕。有些吃痛,我瞬间收回了手。
薛旎旎的双眼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
「宫里谁不知道牧为是哀家的心头肉,你居然敢打他,反了天了!
「哀家今日必得重刑伺候,让全宫上下以儆效尤,看以后谁还有这个胆子,敢动哀家的人!」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
牧为冲我得意地笑了一下,转而背对我,扶着薛旎旎坐到藤椅上:「太后,没关系的,牧为哥哥只是太在意太后了,才会吃醋的。您千万别被气坏了身子。文石是哥哥,牧为可以原谅他。」
薛旎旎气的直用手顺气,指着我的鼻子,恨铁不成钢的说:「你瞧瞧牧为多懂事!」
我心脏难受的发颤:「既然太后已有新人,又为何要把我找回来?」
牧为跪在地上给她捶腿:「哥哥这是说什么话呢?能被太后看上,是我们的福气。哥哥不能和牧为做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吗?」
我的眉头微微上挑,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你?你算什么东西?」
薛旎旎陡然站起:「你还不知悔改?」
我的眼中闪烁着泪光,透露出一股深深的哀伤。
我直视着她:「不知,太后要如何?」
薛旎旎和我的眼神对上时,愣了愣,大概是没料到我的反应如此强硬。
是啊,以往过的再苦,我都从未后悔过。
当初,我带旎旎逃跑后一直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我们在大街乞讨三天,换了两个馒头。当我们正打算填饱肚子时,却遭遇匪徒,将我们唯一的吃食都抢了去。但那时,我不难过。
我初进宫时是个寒冬,在洗衣库被当时的总管公公欺凌,一遍又一遍地将我按进刺骨的井水中,整个脸上都是被冰渣划破的血迹。那时,我也不难过。
旎旎得先帝宠幸时,先帝的爱妃派人在宴会结束时刺杀她。我为她挡了一剑,剑尖锋利,再往左偏一点便是心脏。那时,我依旧不难过。
被抢走吃食后,我躺着等死,旎旎却说:我们一定能活下去。她坚韧的性格,让我重新振作,第二天我们便找到了生计。
我被冰渣划破脸后,旎旎趁晚上偷偷溜出来,小心地帮我敷药,教我将泻药下在那公公的吃食里,害他拉了三日肚子。
我为她挡剑后,她抱着我大哭,说我真傻。第二天便为我寻来了全城最名贵的药材,让我恢复得极快。
「旎旎,你变了。」
她撇过头不看我,表情冷若冰霜:「来人,家法伺候!」
8
春芽带着三位宫女搬了一条老虎凳进来。
薛旎旎眼视前方,目不转睛:「浦文石身为宫内总管,却与一小小男宠争风吃醋。欺凌弱小,目中无人,可曾把哀家放在眼里?给我按上去,杖责一百!」
趴在老虎凳上挨打,背部至臀部的位置会比其他部位更高,可比趴普通的凳子上痛多了。
一百杖轻则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重则直接没命。
这就是她不爱的状态吗?
好狠的心...
春芽试图为我求饶:「太后,这一百杖下去,浦总管怕是会没命啊!」
旁边三个宫女曾经受过我的恩惠,也纷纷为我求饶。
她们恶狠狠地看了牧为一眼,齐齐跪下:
「太后三思!」
「太后三思!」
「太后三思!」
薛旎旎十分恼怒:
「谁再为他求情,一并处罚!
「给我打!」
春芽将木杖狠狠地击打在我的臀部,身体瞬间传来剧痛,仿佛有火焰在灼烧肌肤,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薛旎旎转头看向牧为,温柔的摸摸他的头:「等会儿场面太过血腥,哀家怕吓着你。乖,回房去。」
牧为似是想亲眼看着我被处罚,并不愿回:「奴家想陪着太后。」
薛旎旎神色庄严,令人生畏:「哀家自会为你做主。」
牧为见状,不敢再留,犹豫片刻后还是退下了。
只见房门一关,春芽立马丢掉手中的木杖。
薛旎旎则小声吩咐旁边的宫女:「还不快去拿药?」
我冷笑一声:
「太后这是何意?又有了新的折磨奴才的方式吗?
「早知回来会受如此折辱,不如那日就让我死在郊外。」
薛旎旎将我衣服解开。
我死拽着不松手:「若太后真要如此凌辱,不如直接一刀杀了我。」
春芽连忙跪坐到我旁边:「浦总管,您说什么呢?太后这是演戏给牧为看呢!」
演戏??
见我拽着衣物的手略有松动,她赶紧解开了我的衣裳,帮我抹药。
春芽则解释道:
「大将军威严盖世,功高自傲。见如今朝里是由女子掌权,试图收买人心,一举叛变。
「可太后仁慈爱民,天下无有不满。之前培养的亲信势力也根深蒂固,岂是他一朝一夕就可动摇的?」
我有些明白了:「牧为是大将军安插的人?」
「没错!」
旎旎仔细帮我涂抹着伤口,看着那丝血痕,忍不住抱怨道:「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春芽闻言,立马跪在地上:「太后息怒!奴婢是怕那牧为看出来破绽。」
旎旎轻轻叹了口气:「你还算聪明,知道往肉多的地方打。」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到我:「你方才说的,死在郊外是什么意思?」
支走了旁人,我将当年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她捏住座椅扶手的手骤然抓紧:「你竟是被迫走的吗?」
旎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眉头紧锁,双眼中闪烁着怒火,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点燃。
「这个赖固,真是艰险狡诈。
「他分明知道,我能走到今天是靠你的辅佐,便借着你对我的情意,斩断我一条臂膀。」
我惊讶道:「赖将军是想将你身边最亲近的人支走,好逐步瓦解你的势力?」
「没错,江嬷嬷那个时候就已经投靠他了!」
旎旎凑到我耳边:「我有一桩大计!」
10
自从我被杖责一百后,牧为隔三差五阴阳我,还总在我面前挑衅。
今日我的徒弟小木子回来时,一直侧身对我,眼神也是躲躲闪闪的。
我一把将他拉过来,他死死挡着不让我看。
我用力将他的手移开,才发觉脸上有红红的巴掌印,右侧脸直接肿起,嘴角渗血。
我将他的嘴掰开一看,连牙都被打掉了四五颗。
我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谁干的?」
「是...是牧为公子...」
「为什么?」
「奴才去打水,碰上了他的小厮,他直接把奴才的水桶扔了。说...」
他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却又犹豫不决。手在衣角上无意识地摩挲着,似乎是怕我生气。
「说!」
「牧为公子说,您现在已经不是总管了,整个府里除了太后,由他说了算。还说...」
我的拳头捏紧,手臂上青筋鼓起:「还说什么?」
「还说您不配喝水,敢对他动手,渴死算了,除非...」
「你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牧为公子说,除非您跪在地上求他原谅...还说...」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还说太后每晚在他那里呆的十分舒心,还会称赞他厉害。」
胸腔中的怒火就要迸发出来,我恨不得现在就去撕碎这个孬种。
小徒弟拦不住我,连忙叫人。
堵在门口的春芽冲我使了一个眼色,我的脑袋瞬间清醒大半。
不能冲动,不能冲动。
我按照牧为所说的,提着一壶谢罪酒到他房前。
他竟把府中所有的奴才都叫了过来,大家围了一圈看戏。
我将酒放在地上,刚要下跪,就被打断了。
「浦总管啊!哦,不对,瞧我这记性!现在某人已经不是总管了。
「浦太监,哪有这么轻松的事啊?
他指着地上放的那壶酒:「喝一口,跪一下,喝完为止。」
春芽有些看不过去:「牧为,你别仗着太后喜欢你,就这么欺人太甚!浦总管原先可是太后的心腹。」
牧为满不在乎地靠在墙上:
「你不也说了,那是以前吗?
「今天我就让大家瞧瞧,这个府里到底是谁做主!给我喝!」
春芽闹着要去找旎旎。
我拉住她的手臂拦下了:「别惊动太后。」
最后单手举起地上的酒坛:「我喝!」
牧为看着我如此做,他围着外面观看的人转了一圈。
声音高亢而嚣张,充满了狂妄,大肆宣扬着自己的“成就”。
我的酒量并不算差,但一坛酒下去还是有些晕乎乎。再加上不停地下跪、起身的动作,整个身体颇为沉重,直到喝完时,膝盖早已血肉模糊。
春芽和小木子将我扶了回去。
到寝殿时,我早已不省人事,昏睡过去。
11
醒来感觉胸上压了重物,睁开眼睛一看,是旎旎。
春芽告诉我,昨天旎旎陪在我床前一宿没睡,瞧着我的伤口不停流泪。
看着已经包扎完好的膝盖,和身上趴着的泪人儿,我心里暖暖的,感觉这个痛没白承受。我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没成想,她睡眠这么浅,直接就醒了。
她的脸上还挂着滴滴泪痕,看着她一脸心疼的模样,我连忙把她拥入怀中:「没事的旎旎,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旎旎面色严肃:「不能再等了!」
隔天就见牧为神色飞扬,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赖固这两天也神神叨叨的,竟敢说出自己的儿子以后是皇帝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旎旎走进寝殿后,依然小心翼翼地扶着肚子。
我笑她:「太后做戏真是做全套呀,怎么,难道连我也不放心吗?」
我从后面环抱住他的腰:「旎旎,在我面前就不必装啦~」
她却转过身,将我的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惊喜地对我说:「文石,我是真的怀了宝宝,是你的。」
!
?
正经与喜悦交叉,我一时说不出话:「什么意思?那你和他...」
她冲我莞尔一笑,随后去床上的被子里,翻出来一个硅胶娃娃。
「我每每和他同寝前,都会提前在他的吃食里下一些致幻的药物,随后将这个娃娃放在他身旁。他忽梦忽醒间,便把它当成了我。而你是太监,他自是肯定孩子一定是他的。」
我喜上眉梢,不停摸着她的肚子。
这里面真的有一个小生命吗?还是我的孩子?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我轻轻抚摸着旎旎的肚子,蹲下将耳朵凑去听,随后一脸惊喜:「我好像听到宝宝动了!他在踢我!」
旎旎笑的合不拢嘴:「才两个月,哪里来的胎动?你听到的那是我的心跳吧。」
「哦哦哦,哦哦哦。」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犯傻了,嘿嘿。
感觉被幸福冲晕了头脑。
赖固这两天不知怎的,时常来请安。
见着太后都是眉开眼笑的,远不似往日那般冰霜神色。
看这热情程度,不像是假的。
一日,牧为从外面匆匆跑进来,神情紧张。
只见他到了寝殿就开始收拾东西,并催着旎旎一起走。
「发生了何事?」
「快走,不然便来不及了!」
12
从未见他如此慌张,旎旎便叫上春芽和几个贴身的侍女,和他一同上了马车。
车辆刚驶出城门不远,就见赖大将军带人拦了路。
他的人马乌泱泱的压在前面,密不透风。
牧为掀开帘子:「舅舅,你这是何意?」
赖固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长剑直指牧为:
「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子让你接近太后,搞个娃出来为我们所用,你倒好,直接叛变!
「念在你是我外甥的份上,若你现在投降,将太后交给我,我便可饶你这孽障一命。若是不给,那就别怪舅舅心狠手辣了!」
牧为将旎旎死死护在身后:「舅舅,我可以为你做事。但我的孩子不能,我决不会让他成为你的傀儡。」
赖固轻蔑一笑:「来人,给我上。」
牧为平时看着柔柔弱弱,没想到武功真有两下子,直接就把赖固派出的十几个人干翻在地。
赖固向前一挥手,又上了一波。
正当牧为要干掉最后一个时。
骑在马上的赖固轻轻搭起箭矢,目光如炬,紧盯着远处牧为。
他的手指在弓弦上轻轻一拉,弓身随即弯曲成一个完美的弧度,仿佛积蓄了无尽的力量。
「咻!」随着弓弦的松开,箭矢如同离弦之箭,疾速飞向目标。空气中划过一道细微的破空之声。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刺入牧为的心脏。
牧为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赖固,嘴里喊着:「舅舅!」
赖固的眼神深邃而冷漠,仿佛那飞溅的鲜血和倒下的身躯是陌生人一般,无法触动他内心的波澜。
他表情淡淡的冲着马车上的人说:
「太后,下车吧。
「您放心,臣必定会倾尽全力保护太后腹中胎儿,直至生产。」
旎旎冷笑一声:「那生产后呢,你会对哀家的孩子如何?」
「我亲外甥的孩子,必然会好好对待。」
旎旎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赖大将军,你连自己的外甥都能毫不犹豫地一箭射死,我还会相信你会好好对待他的孩子吗?」
赖固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太后,您觉得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今日,你必须跟我回去。」
旎旎语气坚定:「若是哀家不肯呢?」
赖固的表情中透露出一种对敌人的不屑,仿佛整个战场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做了个手势:「给我上!」
「谁敢!」
此时我率领着三万兵马,将赖固直接包围了。
赖固对这突然的举动有些不知所措,骑着马在原地转了一圈,环顾着四周。
突然,他表情瞪大,冲着一位领兵的将军说道:「孙将军,你怎么会在此地?」
随着眼睛看到的人越多,他越是惊恐:「王将军、九王爷、袁少傅、你们,你们...」
「没想到吧,赖大将军!
「当今太后圣明。你以为只有你安插卧底吗?」
13
赖固眉头紧锁,双唇微张,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你们,竟是假意投诚!」
「赖大将军,你居然想让牧为和太后腹中之子都成为你的傀儡,好独吞先帝打下的江山,其心可诛啊!」
赖固咬死不认:「我不过是接太后养胎,你们凭什么说我要夺权?」
「就凭这个!」
旎旎被春芽扶着,缓缓从马车里走出。
她手上拿着一叠信件:「这些你与牧为往来的信件上,充分记录了你所有的计划。」
她将信件全部朝他脸上扔去:「赖将军,这,便是你的罪证!」
赖固忽然像发疯似的,将所有的信件全部撕毁,随后仰天长啸:
「哈哈哈哈哈哈哈,现在呢,太后,证件已被我销毁,你能奈我何?」
旎旎冷笑一声:「赖将军,这些信件上的所有内容,我全部让宫女一一誊抄过。在场的各位将军全都看过原件,皆可做证。」
眼见他的笑容凝固到嘴角,我则徐徐开口:「赖固啊赖固,你的算盘打得很好。你见如今太后掌权,便将自己的外甥安插到太后身边。试图将他们都变成你的傀儡,可你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你外甥牧为真对太后动心了。他对我的吃醋并不是装的,本来他只想偶尔敷衍一下你,在宫里继续安稳地和太后过日子,可你竟然还要将他的儿子变成你掌权的工具,他便再也忍无可忍,才会带太后逃跑。」
他的眼眸中带着恨意:「浦文石,这是你一早就安排好的?」
我哈哈大笑:
「赖大将军,这个地方可能你不熟悉,但我可是熟悉得很呢!当初我就是被你的人带到这里,差点葬身于此。
「想尝尝自己的亲骨肉被人拿捏的滋味吗?赖固,我告诉你,谋逆可是大罪,你将被株连九族!」
赖固的眼皮跳了一下,脸上的肌肉紧绷了起来:
「浦文石,我警告你!我自己犯的事儿和我一家老小没关系,我自己承担!」
我哈哈大笑:「你可知什么叫连坐?」
旎旎摸着肚子缓缓走近,冲他说道:「赖固,哀家知道,你夺权无非就是不想你的与女儿嫁与边疆和亲。」
赖固一听这话的,他的双眼瞪得极大,几乎要从眼眶中凸出来,整张脸都扭曲着,仿佛被无尽的怒火吞噬:「老子乃是大将军,在外征战立下了汗马功劳,你们皇室却如此狠心,竟要将我唯一的女儿远嫁,送去那虎狼出没的穷乡僻壤之地,嫁与那好赌嗜淫的老可汗。我唯有真正掌权,才能护好自己的孩子。」
旎旎一步步迈进赖固,她的目光深邃而锐利,每一个字都如同金石般铿锵有力:
「就连皇室宗亲都避免不了被和亲的选择,你一个外室将军,更应该以大局为重。而不是想着谋反。
「赖大将军,今日祸事全因你一人起,你的家亲也是受你连累。
「不必再感伤怀,就让你们在九泉下团聚吧。」
旎旎挥了一下手,示意大家上:「赖将军,一路好走。」
说完,转身欲上马车。
赖固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心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忽然,他猛地跳下马,像一头被激怒的疯狗般冲向太后。
「既然要死,那就大家一起陪葬吧!」
14
他的动作迅猛而狂暴,手中紧握的刀刃闪烁着寒光。他全身的力量都汇聚在那一刀之上,带着决绝与疯狂,直刺向太后的心窝。
不好!
「旎旎!」
千钧一发之际,我直接冲刺过去,挡在了旎旎的身前。
赖固不愧是百战百胜的将军,这一刀插的,稳准狠,直入心脏。
他试图将刀尖拔出,重新刺向旎旎。
我则死死抓住刀刃,任由手上血流如注,也绝不松手。
「妈的,找死!」
他一把将刀从我手中抽出。
这是赖家上好的宝刀,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前辈们全靠它护国,锋利无比。
我的手掌直接被他砍掉一半。
巨大的痛楚下,我仿佛浑身失去力气一般,跌倒在地。
我用全身仅存的最后一点理智牢牢抱住他的大腿,不让他靠近旎旎。
「给老子松手!」
「我绝不会让你伤害旎旎!」
看着傻在原地的士兵们,我直接一吼:「还愣着干嘛,保护太后啊!」
见我死死不松手,赖固用脚使劲踹我,将手中的尖刀一次又一次地刺向我。每一刀都深深地扎入肉里,鲜血瞬间染红了我的衣衫。我咬紧牙关,承受着剧痛,但依然却没有丝毫退缩,紧紧地抱住他的大腿。
终于,在我失去意识前,我看见赖固被抓获,旎旎被一群人保护着。
她大声喊着我的名字:「浦文石!」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扯起嘴角冲她微笑。
「旎旎,别哭。」
「照顾好自己和我们的宝宝。」
「旎旎,下辈子,我还保护你。」
番外
自文石走后,我便仿佛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四年前,嬷嬷跟我说他在外卖香料的途中,识得了别的女子。
怕我不放过他们,便带着那名女子双宿双飞了。
这话我自然是不信的。
但我确实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和谁,现在过的如何。
我全城悬赏,到处发布告示。
并告知江湖各派,若是见到此人,绝不可害。
他若少了一根汗毛,我便将他们满门抄斩。
贴告示果然有用,一年前,酒楼老板告知我:店里有个小二和画像上的人很像。
我寻去,果然是他,也才明白当年之事竟是赖固所做。
这一切都怪我,没有早日发现他的野心。
文石,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眉眼和你长得很像。
我经常逗着逗着,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我和你逗趣的时光。
我给他取名叫「浦忆。」
忆往昔,有你的日子才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日子一晃过得好快呀,浦忆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他一日出宫游玩时,不慎掉进农家田地里,被一个路过的女子所救。
回来后一直对那女子念念不忘,说一定要娶她。
我去调查了一下她的身份。
她爹娘死得早,小小年纪就被卖到桂花阁,当卖艺不卖身的舞女。
朝堂上下的大臣们,尽数都是反对的意见。
称这等卑贱的人,如何能嫁入皇室?又怎可当正妻?
我发怒道:「各位爱卿,莫不是也瞧不上哀家不成?」
他们一想到我的出身,便纷纷噤声。
我力排众议,让忆儿将她娶了回来。
并且忆儿发誓,一辈子只会娶她一人。
她俩的婚宴是我一手操办的。
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气派极了。
文石,就让他俩圆你与我的梦吧。
此生,能遇你一场,属我之幸。
文石,旎旎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