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光亮，被程枫隐匿在平面镜片背后的一双狐狸眼，精准的捕捉到了。
只要让他心中燃起希望，有了想要重见天日的欲.望，那事情说起来就会简单许多了。
只是周崇亮眼中的光亮只是闪过一瞬间，很快就重新暗淡了下来，继续恢复了死气沉沉的样子。
他颓废的靠在后面的椅子上，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程枫，淡声道：“你是在哄我开心吧？”
程枫不是很理解，刚才还好好的，他现在为什么突然要这样说呢？
“顾氏虽然家大业大，可是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在医学方面有什么造诣，现在正在给我妈妈治疗的医生是英国那边有名的癌症治疗医师，你们若是没有好的医疗资源，那我妈到了你们手上，不还照样痛苦吗？”
听到周崇亮这样说，程枫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癌症晚期，在目前这个阶段来说，放眼整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特效药可以治疗，这个周崇亮是想怎么样？难道是想让人把他.妈妈的癌症给治好吗？
就连杜知微那边的人应该也不敢给他这样的保证吧？
“不好意思啊，我冒昧的问一句，杜氏集团对于你.妈妈的病情，给了你什么样的承诺？那个英国来的有名的医师可以把你.妈妈的癌症给治好吗？”
程枫脸上重新恢复严肃，毕竟这涉及到病重的家人，无论如何，用那种云淡风轻的表情来讨论这件事情也不太合适。
刚刚问出这样一句，还没有等到周崇亮回答，他又补充道：“如果杜氏集团请来的那位英国的医师敢这样跟你承诺，那我们也敢。”
程枫非常有自信的说出这句话，如果这英国的医师真的有办法能够将癌症治好，那这个办法肯定不止他一个人知道，大不了让老板拉下面子来，去求求林峰，看看林峰所在的那医学界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周崇亮听到程枫这样说，咽了咽口水，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
程枫微微点头，果然。
“周先生，我冒昧问一句，你知道癌症晚期是什么概念吗？”
从刚才周崇亮的话语来看，这人似乎还对他母亲的病情抱有什么康复的幻想，为了以后杜绝之后因为这个事情发生争执，程枫必须要先把话说明白问明白。
被这样直接的问，周崇亮心中猛然一沉，只要不是医盲，都知道目前世界上没有治疗癌症的特效药，或许癌症是可以康复的，但仅有的那几例也是在癌症初期的时候，多方面的影响之下的结果。
在癌症晚期还能垂死病中惊坐起，活蹦乱跳活下去的人少之又少。
大家把那称之为——奇迹。
周崇亮当然知道“癌症晚期”意味着什么，这就相当于给人判了一个缓期执行的死刑，在这缓期之中，让你慢慢的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你的气息正在消亡。
无论是对于病人，或者是家属来说，这都是极为痛苦的。
病人眼睁睁的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各种器官被癌细胞进攻，却无能为力。
家属眼睁睁的看着病人在苟延残喘，不知道一口气能够续到几时，却无能为力。
无力的感觉，谁都不好受。
周崇亮只是不愿意接受母亲要离开的事实，但是现实是，不远的将来，母亲真的会离开。
而且癌症的后期化疗十分痛苦，母亲不仅会离开，还会以一种极为痛苦的方式离开。
这种事情，他不得不接受。
“我知道。”周崇亮低下头来，沉声说道。
“我们会提供最好的医疗资源，来想办法维持你母亲的生命，只是癌症的后期阶段还是很痛苦的，有的时候你能看的下去，你母亲也不见得能够坚持下去。”
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周崇亮也不是傻子，知道癌症晚期是什么概念的话，那程枫说话也就不需要遮遮掩掩。
还是要说的通透一些，这样免得后续有出现一些问题。
“我知道。”周崇亮还是低着头，沉声说道。
他额前的头发稀稀拉拉的落下来，在他的脸上投出一片阴影，眼眸垂下，长长的睫毛更是遮盖住了眼睛，看不出他此刻脸上的任何表情。
见到他这个样子，程枫面上岿然不动，继续开口说道：“我认为有孝心是对的，但是何为‘孝心’？可能我和周先生的理解不太一样，如果换做是我看到亲人活的如此痛苦挣扎，我不会强留的。”
“当然了，周先生和我肯定是不同的，这可能也是为什么我们一个在为杜氏做事，另一个在为顾氏做事的原因吧，如果能以强留的方式来表达周先生的孝心，让周先生在以后的生活当中对母亲没有愧疚，就算现在母亲承受的痛苦多一点，也是可以的吧。”
程枫的话直接戳中了周崇亮的心窝，刚才那一席话就好像是直接把他隐藏在内心之下的心事说出来了一般。
让周崇亮有些不敢承认，但那又是心底最真正的答案。
周崇亮的家是在农村的，父母辛苦忙活了一辈子，把他养大，供他读大学，又供他继续读研究生，还给他攒了娶媳妇和买房子的首付。
他无法想象，一辈子都是靠种地生活的父母，是如何的省吃俭用才能攒出他上学的钱来之后，还把买房子的钱给攒出来的。
母亲刚被查处胃癌晚期的时候，周崇亮说要动用父母攒的买房子那笔钱来给母亲治病，结果母亲说：“那钱是给你买房子用的，不能动，得了这个病是治不好的，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就不要浪费那个钱了。”
作为儿子的他，听到母亲说出这样一番话，他觉得自己好无能啊。
杜知微也正是因为知道周崇亮是在这个档口上，所以才会这样有效的威胁到他，而周崇亮也是因为想要为父母尽最后一点孝心，才会不计后果的替杜知微做事。
只是与魔鬼做交易，一旦开始就没法停下了，所以他现在才会在看守所里等待审判，不出意外的话，估计下半辈子都要在监狱里面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