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粗略扫了眼,施妤便僵在原地,呓语般念道:“爷爷……”
被点开的照片占据了整个屏幕,施睿才紧闭着眼,躺在病床上的他更显苍老和枯槁。
一霎那,施妤的愧疚、慌张、忧虑全都涌上心头,她本以为消息是施睿才发来的,也并不打算细看,怎料会是这种结果。
“怎么了?”冯坤瞧着施妤不对劲,便凑到施妤身边去看。
施妤哪还顾得上防备冯坤,放下平板就要出门,眼中雾气迷蒙。
“你干嘛?”冯坤一把将施妤拉回来,“你疯了?”
甩开冯坤的挟制,施妤眸子通红,语气斩钉截铁,“我要去医院!”
“不行!”冯坤的态度同样坚决。
“不行?没有他就没有我,是我害他变成这样,你要拦我?”
施妤瞪视着阻止他的冯坤,眼神冷硬尖锐。
见状,冯坤叹息一声,耐心哄劝道:“我明白你对他的感情,可你贸然去医院,要是被聂清奇他们抓住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吗?我不能不管爷爷!”
施妤冷静不下来,冯坤侧身让出道路,“行,你去吧,等聂清奇用你来威胁我的时候,我只能把那个女人还给他,你愿意白费工夫的话,你就去。”
“不需要,你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行,聂清奇还能杀了我不成?”一听要竹篮打水一场空,施妤果然不答应,且不甘心。
冯坤不吭声,显然是不会妥协的。
施妤又急又气,陷入束手无策的境地。
冯坤不看她的时候,她焦灼的目光有恨意流淌,冯坤不想她去冒险,并不能打动她分毫,她只觉得冯坤冷血、自私,逼迫她对重病在床的施睿才坐视不理。
可她不晓得怎么才能说服冯坤,万一她走了,计划全都被打乱,冯坤不再按她的指示办事,她义无反顾策划的这些,岂不要泡汤。
越想,施妤越感到艰难,她做不出抉择,眼泪就顺着眼眶无声的落下。
听到施妤吸鼻子的声音,面色固执的冯坤眉头一紧。
他的眼珠来回转动,好似是在想办法压制施妤的冲动。
拿起平板端详了几眼,他靠近施妤,口气柔和,“你就没想过,这有可能是个骗局吗?”
瞳孔收缩,施妤不解其意的问:“骗局?”
“不错,施睿才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进医院了?还有,他劝你收手你不听,他也没怎么样啊。”
施妤闻言一怔。
“你说施睿才不会出卖你,但聂清奇会相信他吗?施睿才不就是聂清奇找来的吗?他知道谁才是你的软肋,为了让你放人,设计一出戏对他来说很难吗?”
鬼使神差的,施妤相信了冯坤的推断。
人在面临无法接受的负疚感时,会想推脱想逃避,冯坤恰好给施妤找到了借口。
更不用说,施妤本就是个怨念很重的人,不如意的时候,她从不觉得过错在她自己。
“这么说,爷爷没事?”
“应该是这样,他年事已高,被聂清奇吓唬吓唬,晕过去不奇怪,反正,你不要中了他们的圈套才好。”
冯坤这么说只是想让施妤安心,可施妤却把冯坤的猜测当了真。
但就算聂清奇对施睿才做过什么,也是受施妤牵连,施妤不反省不说,还愈发执迷不悟。
“好,他折腾我爷爷,我就折磨尤依云,看谁更心疼!”
言毕,施妤在屋里找到匕首、绳子、黑胶带,看样子又要去地下室找人泄愤。
“要帮忙吗?”
“先不用,有需要再说。”
施妤头也不回的从密道进入地下室,打开锁着依云和芳草的铁门。
依云此时仍很虚弱,烧没有退,身上的伤也没法处理。
芳草一直关注着依云,听到开门声,以为施妤来给她们送饭,毕竟天都黑了。
等她扬起头,她才发现施妤手里拿的不是面包和水,神情也阴森如厉鬼。
“你要做什么?”
“不想死的话就老实点!”
施妤手里有刀,芳草不得不忌惮些,护着依云的她被一把拉起来,她犹豫着要不要反抗,可施妤好像不是冲依云来的,而是冲她,她便没那么紧张了。
“我警告你别动哦,我的刀可不长眼!”
嘴巴和眼睛都被黑色胶带封住,芳草没想过呼救,施妤用刀顶着她的后背,呼救那是找死。
不发出声音影响不大,可看不见影响就大了,她感知到自己被带出了地下室,然后被麻绳牢牢捆在了类似柱子一样的东西上。
动弹不得的芳草大着胆子发出疑问,隔着层胶带只能听到呜呜的声音。
她并非不害怕施妤要对她做什么,未知的恐惧让她出了一身的冷汗,但施妤却没把她怎么着。
脚步声远去,施妤把她撂在这里不管了?
仔细聆听,施妤在往回走?对方要折返去找依云?
不好!
芳草悔不当初,早知施妤把她弄过来是为了更方便的对付依云,她就该跟施妤拼命。
她使劲挣扎,在成圈缠绕的胶带下哀嚎又嘶吼,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力气也使完了,也没什么作用。
周围很静,静到她只可以听到自己绝望的哭泣,没人回应她奋力的抗议。
地下室的门被关得严严实实,施妤走到依云跟前蹲下来,揪着依云的头发往上提,迫使依云抬眼看她。
在疼痛中撑起眼皮,依云的脑袋又晕又胀,看到施妤放大的脸,也没有表现得很惊慌。
直到她注意到芳草不见了,她才有些不安。
“尤依云,你知道你为什么有这个运气替清奇生孩子吗?”
气若游丝的依云不吭声,泛白的嘴唇连动一下的迹象都没有。
她并不是说不出话,而是懒得说。
施妤明明告诉过她原因,为什么还来问她。
依云不回答,施妤又拽了拽依云的头发,让依云仰视她的角度开得更大,“还有,我那么爱清奇,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让肖雯去勾引清奇吗?”
因为你有病,还病得不轻——依云在心里这样说,眸子是平静和淡漠的。
自说自话的施妤,红通通的眼睛像要把依云生吞活剥,又像要哭了似的,“因为我不止是生不了孩子,我甚至都不算个完整的女人,你知道石芯子吗?”
依云一愣,小时候她在镇上的大人嘴里听到过这个词,大了才懂得,那是一种先天缺陷,很残忍的缺陷。
石女没有子宫,也没有性别器官,无法和伴侣过正常的生活,也不会来月经。
捕捉到依云眼底的惊讶,施妤笑了,“所以啊尤依云,你的福气,是踩着我的不幸赢来的,你说我凭什么要放过你?”
对施妤的同情在一瞬间消散,依云哑口无言。
她的福气,就是被施妤这个疯子绑到这里不给吃不给喝,囚禁鞭打?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说错了?不是你把我逼到这个地步的?对,我有缺陷这不怪你,我得面对现实,清奇他想要孩子,没问题的,可我当初是怎么警告你的?你规矩吗?你本分吗?”
“你不就是比我多了点东西,能做我不能做的事,你在炫耀什么得意什么?你有今天是你活该知道吗!”
说到激动处,施妤抬手就甩了依云重重一巴掌。
嘴巴里的肉磕到牙齿,依云满嘴甜腥,湿漉漉的液体顺着她的嘴角溢出来。
“你享受了我本该享受的一切,那我所承受的痛苦,你也必须尝尝!”
施妤松开依云的头发,依云便如纸片一般轻飘飘落下去。
接着,倒在地上的依云,被施妤用黑胶带蒙住眼睛,胶带紧贴着皮肤,一丝缝隙都没有。
听到施妤离开的声音,却没有听到锁门的声音,什么都看不见的依云,知道这场磨难还没结束,便懒得和黏在眼皮上的胶带做斗争了。
没多久,施妤回来了,可施妤后面,还跟着一串脚步声,依云的心一紧。
对方是芳草说的那个没露面的人?还是施妤找来帮她做引产的人?依云下意识护住肚子,“你想怎么样?”
“哟,刚才一声不吭的,我还以为你快断气了,能说话呀,那就好办了。跪下来,转过去,否则,我就踢你肚子。”
依云不敢迟疑,乖乖照做。
“好了,转过来吧。”
依云听话的转回来。
“噗,你怎么跟条狗一样,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明知依云病中带伤行动迟缓,完成指令不易,施妤还要羞辱一番。
“那么在乎你肚子里那个玩意儿啊?那就求我啊,求我放过它。”
“我求你。”
“听不到!”
“我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没诚意,不磕头能叫求人吗?”
依云俯身磕头。
“你这头磕的,连个响儿都没有。”
依云再次俯身,脑门叩击地面,撞出“咚”的一声闷响。
“啧啧,看在你这么卑微的份上,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没打算要你孩子的命。”
被拷在一起的手,微微颤抖,从未丢弃过自尊的依云,就这样被施妤耍了。
“我呢,有个更棒的计划,告诉她——”
扬起头,尽管依云什么也看不见,可她很想知道,跟进来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明早七点,温江码头,你爸会带你离开这里,这辈子,你都别想再见姓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