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气跑了妻子,施妤的舅舅急着去哄,既然聂清奇答应过不会报警,那就只剩尸体的问题,他便让聂清奇再宽限一晚上,他明天一早就过来处理。
想也没想聂清奇就同意了,本来他催这两口子过来,就不是为了商议如何处置眼前这个境况,冯坤还没抓到,他是不可能让施妤或者施睿才被带走的。
目标锁定后,聂清奇下一步要做的,当然是抓人,一刻也不想拖延。
奈何冯坤是个居无定所的无业游民,多方打听到的几个联系方式也早就停机。
但没关系,冯坤虽是个作奸犯科之徒,可在世上还有牵挂,否则也不会帮施妤达成心愿,施妤杀了人,就是最有用的诱饵。
可问题是,怎么让冯坤知道施妤闯了大货。
纠结了半天,一脸抵触的聂清奇不得不来到施睿才的房间,试图撬开施妤的嘴。
听到脚步声,施妤头都没回,估计腿都跪麻了,“你打算怎么发落我?”
发落这词用得准确,说明施妤是有自知之明的,曾经的聂清奇或许对她有责任、有怜悯,现在仅仅是厌弃都算格外开恩了。
聂清奇不确定施妤有没有死心,和施妤保持着距离的他,目光幽暗的念出一个名字,“冯坤。”
自嘲一笑,施妤眼中有泪,一脸坦然。
见施妤不打算否认或狡辩,聂清奇只问:“你还不准备交代点什么吗?”
施妤还是笑,明显对一切都无所谓了。
以为施妤认定得不到宽恕,就放弃抵抗懒得争取了,聂清奇便诱导道:“你爸爸,不对,你舅舅求我不要报警,你就这么回报他?假如你肯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就放你一马,让你舅舅带你走。”
施妤黯淡的目光果然亮了几分,但很快又熄灭了,不是为着帮聂清奇逮住冯坤就能被放过,而是源于她舅舅没想报警抓她。
摇摇头,她说:“没用的,我明白你想问什么,我不知道他躲在哪儿,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更联系不上他。”
凭冯坤的谨慎和两次入狱的经历,聂清奇相信施妤没撒谎,便觉得难办。
可他没有气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关于当年的纠葛,他必须了解的更详细。
“你母亲叫施洁?”
很少听到这个名字,施妤既感到陌生又无比熟悉,“没错。”
她抹抹泪,想到自己从不曾憎恨过不想让她出世的母亲,就更难受。
因为她对施洁的体谅和理解,都是施睿才用满心满眼的爱换来的。
可她亲手杀死了——这世上唯一爱过她的人。
“冯坤为什么要杀郑国强,真是巧合?”
扬起脸,施妤不想再哭了,想让眼泪流回去,可就是止不住。
往事种种,她没对任何人讲过,她也憋得辛苦。
可说给聂清奇听的话,也算一种有始有终的解脱吧。
聂清奇是她生命里唯二的光,以前她抱有幻想,最不愿被聂清奇发现那些不堪,如今认清现实,倾诉的人选,也只能是聂清奇。
尽管聂清奇痛斥过她这不叫爱,可这不叫爱叫什么呢。
她毕生所求,不过是聂清奇像当初那样保护她的脆弱和敏感,只有在聂清奇身边,她才不会质疑自己的存在,才有安全感,才相信自己不比别人低贱。
大概是她太自私了吧,妄想聂清奇这轮太阳只照射她,搞成今天这样,怪只怪,她从未听过施睿才的劝告。
“郑国强不能生育,才劝我妈把我生下来,说我一出生就和我妈结婚,外公怕我妈被玷污过嫁不出去,信了郑国强的鬼话,也来劝我妈。可我出生当天,郑国强扔下我们跑了,他说他接受不了养别人的孩子,我妈就跳楼了。姓郑的该死,我只能说,那个人干得漂亮,可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心理做这件事,我都觉得恶心。”
施妤不愿去探究的心理,正是聂清奇希望的心理。
虽然施妤的身世很凄惨,他这样想很不厚道,但他早就对施妤可怜不起来了,他只想知道冯坤对施妤的在乎程度。
这么听下来,他有把握冯坤一定会为施妤以身犯险,对方不会为了自保弃施妤于不顾。
于是,聂清奇连夜吩咐刘管家筹备葬礼,一定要大张旗鼓,让路过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家死人了,在办丧事。
与此同时,聂清奇还设下了另一个圈套,为此一宿没合眼。
次日天明,施妤的舅舅一登门就被这院里院外的阵仗搞懵了,门口摆满了花圈不说,院子里还放着一口棺椁,甚至有丧葬车队停在外面。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寻思着聂清奇对施妤还挺情深义重的。
一见面,施妤舅舅便发出疑问,“清奇,你这是?”
“尸体不能放太久,找人运回去也不妥,干脆就在这儿办了吧。”
“那这也太麻烦你了,费用的话算在我头上。”
“施教授怎么说也是家中相熟的长辈,这点花费您不用放在心上。”
聂清奇为他省心又省钱,施妤舅舅自然没有二话,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思索着有什么是他能做的,便说:“那就有劳你破费了,等老爷子下葬了,我就把施妤带走,打扰你这些日子,实在是……”
施妤舅舅话还没说完,聂清奇就冷声打断,“人你不能带走。”
施妤和聂清奇有婚约施妤舅舅是知情的,关于这一点他只佩服自家老爷子手段高明,聂家和施家交情并不深,施妤也不是多出挑的女孩,还真给高攀上了。
可施妤不争气,搞出这种事,施妤舅舅也看不出聂清奇对施妤有多喜欢,于是他都没问,就断定这婚约一准儿是吹了,没想到聂清奇竟不让他带施妤走,难道还真敢娶施妤回家?
对方的困惑都写在了脸上,聂清奇也不绕弯子,直接摊牌,“您别想歪,施妤不能走,是因为冯坤。”
“冯坤?”施妤舅舅更迷惑了,昨天聂清奇才从他口中知道这个人,怎么施妤不能走还跟冯坤有关了?
“施妤发疯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你们对她漠不关心,好多事我也就懒得跟你们说了,施教授病倒就是被施妤和冯坤偷偷联系给气的,我之所以忍着施妤,是因为冯坤一直帮她在暗中对我进行人身威胁。”
“还有这种事?那丫头到底怎么想的!”施妤舅舅顶着压力也要保下施妤这次,不过是为了自家老爷子泉下有知能安心,其实他也不知道,把施妤带走然后呢,结果施妤比他以为的更恶劣。
莫说死去的施睿才,就是他,也不会叫施妤认回冯坤这样的爸,他甚至在后悔不报警的做法,便紧握拳头极力克制怒火。
见状,聂清奇请施妤舅舅移步到书房谈话,出来后,施妤舅舅来到施睿才的房间,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要做冯坤的女儿,我不拦着!以后你是死是活,是好是坏,都跟施家无关!警察马上就来,你好自为之吧!”
闻言,施妤明白自己的舅舅为何改变主意,为何不想宽恕她了。
她转过憔悴不堪的脸,嘴巴微微张开,不是想说求饶的话,可对方没给她机会,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她便绝望的闭上双目,眼泪从眼角滑落。
半小时后,施妤所在的房间被封锁,警方正在调查取证,目击证人小琪则在对警方讲述施妤的犯罪经过。
“施小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万念俱灰的施妤摇摇头。
“现警方以故意杀人罪逮捕你,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咔嚓一声脆响,手铐上锁,站不起来的施妤被两个警务人员提溜起来,半拖着离开房间。
施妤一直梗着脖子去看床上的施睿才,不舍、忏悔等等复杂的情绪统统涌上来,直到要看不见了,她才撕心裂肺的喊道:“爷爷!孙女不孝!不能给您送终!”
目视着施妤被架走,施妤舅舅不忍去看,聂清奇紧拧的眉头一直没松开。
由于警车没有驶进来,众人一路随行,浩浩荡荡朝门口走去。
“站住!”
背后有硬物被抵住,附带一声警告,那声调不算高,只有距离很近的聂清奇才听得清,他便没再挪动一步。
硬物缓缓上移,从后背到后脑勺再到太阳穴,那人挨近后,他眼角的余光才瞟见,对方身着安保亭员工的制服。
冯坤能轻易混进来聂清奇并不惊奇,这么多人,这么混乱的场面,对方要是怕暴露,他会失望的。
明明被挟持了,聂清奇眼底却划过一抹得逞与狠厉。
聂清奇被送警方出去的队伍落下了,竟没人发现,不得不说冯坤的犯罪智商很高。
隔得太远,冯坤只能朝天上鸣枪示意,借此勒令众人止步。
冯坤能搞到枪械这种违禁品,聂清奇还是不意外,但确实得小心点了,弄不好,要出人命。
震耳欲聋的枪响吓得众人魂飞魄散,等看到身后发生了什么,胆小的已经尖叫出声了——
“枪!他有枪!”
“怎么办!少爷在他手里!”
“不是有警察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