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玉言最终还是回到了长榻之上，打坐冥想，他始终还是个正人君子……不对，应该说是个榆木脑袋，丝毫没有注意到白泯的心意，以及玉言本身自己的心意。
玉言只是想保持现状就好。
白泯自然是不敢表面上反抗玉言，先乖乖上床歇息，再趁着玉言入定之后才蹑手蹑脚地推开被子，光着脚走到玉言的长榻上，跪坐在旁边，接着月光欣赏玉言的面容。
清冷的月光洒在玉言的侧颜，闭上眼后更容易看出狭长如蝉翼的睫毛，仿佛上面缀了光，如梦似幻。
起伏轻缓的呼吸近在咫尺，平静如水的面容似乎并没有发现白泯就在身边。
这般没有警惕心的玉言师兄，白泯还是第一次见。
说实在的，玉言恐怕是此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能在夜晚如此放松，竟然能在白泯面前完全入定，丝毫不察身外事。
白泯伸手在玉言眼前晃了晃，确认毫无反应之后，彻底放下戒心，头一歪便倒在玉言怀中，双手娴熟地抱着玉言的腰，用脸蹭了蹭玉言的怀里，心安理得的合上眼睡觉。
白泯偷偷地笑：师兄啊师兄，想逃出我的魔爪，那是不可能的，还不是被我得逞了！
半晌，白泯便发出了熟睡的呼吸声，显然今日也是累得狠了，不过是一直强打着精神，如今稍微放松下去，便睡过去了。
然而就在此刻，玉言却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平静，眼眸下垂，盯着怀里安睡的白泯，非但没有惊醒他，反而抬手将长榻上自己的外衣替白泯披上，这才再次阖眼入定。
玉言想，他并非是迁就白泯，他只不过是觉得白泯今日的确是累极了，不应该打扰白泯休息，而已。
蓦地，夏日夜风从窗外拂来，撩起玉言发丝，吹起白泯的脸庞，令白泯在梦中也打了个寒噤。夏日虽热，但夜里确实阵阵凉风，的确很容易得风寒。
玉言心中一惊，轻轻抬手，将敞开的窗户关上，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安睡如猪的白泯，似乎丝毫没有受此影响，不由得安心一笑。
此夜，众人皆有一个安稳的梦。
梦里得偿所愿，梦外现实虽然并没有苦不堪言，有时候却又不得不面对。
次日醒来，白小九因为认床又是第一个打着哈欠敲响了玉言的房门，语气慵懒，问道：“玉言兄、小毛孩儿你们该不会还在睡懒觉吧？日上三竿了都！”
“说谁睡懒觉呢？”白泯应声开门，双手捧着本清心咒，面上却急躁异常，并不像是在念清心咒，倒像是在念暴躁的魔咒。
“还没背下来呢小毛孩儿？”白小九趁机挤兑，转身顺手关上了房门，径直走向坐在桌前的玉言，主动倒了一杯清水，放至唇边，说道，“玉言兄，依我看，就凭借小毛孩儿这个脾性，委实背不下来清心咒也没那个天赋，你还是别为难他了！”
“谁说我不行了？”白泯皱眉，十分不悦，“是男人就不应该说自己不行！”
“你到底哪里是个男人了，嗯？”白小九放下杯子，侧身对白泯挑眉道，“毛都没长齐吧小毛孩儿？”
“……白小九，你莫要欺人太甚！”白泯咬牙切齿，双手握着清心咒，仿佛是要将那本书揉碎了才罢休。
“罢了。”玉言出口阻拦，伸手从白泯手中拿回清心咒，细心地将皱纹捋平，眉眼淡然，“小师弟你能将背诵到的地方理解通透便罢了，剩下的以后再说，来日方长。”
“师兄最好了！”白泯瞬间笑逐颜开，扑倒玉言怀中，问道，“师兄我饿了，我们去用早饭吧！”
“你除了吃还会干啥？”白小九鄙视。
“要你管？”白泯翻了个白眼。
“走罢。”玉言显然已经习惯了白小九和白泯的日常斗嘴，一开始还会出面阻止，劝也劝过了，训斥也训斥过了，打是从一开始就打过了，可偏偏没有任何效果，也只得作罢。
索性玉言知道白小九也是个小孩子心性，受不住白泯几句话的挑衅就算了，偏偏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喜欢挑衅白泯，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向白小九开口。
玉言摆了摆头，推开粘人精白泯，打开房门向一楼大厅走去，他实在不明白活了几百年的妖怪白小九为何还会跟七岁的孩童白泯一个模样。
“师兄师兄，我想是灌汤包、蒸饺、南瓜粥还有油条！”白泯快步跟上前来，娴熟地伸手一把扒拉住玉言的衣摆，另一只手掰着手指头数着，仰头又对玉言灿然一笑，“师兄你喜欢吃什么？”
“为兄都可以。”玉言此时已经选了一处坐定，等着店小二前来点餐。
“师兄不挑食，好厉害！”白泯吹彩虹屁，紧紧挨着玉言落座，被其无情地推开，说道：
“天热，小师弟你坐边上去。”
“被嫌弃了吧！”白小九落座在玉言对面，侧身对前来的店小二道，“所有早饭都来一套，反正某只猪肯定会吃完的。”
“你说谁是猪？”白泯蹙眉，奶凶奶凶的。
“谁应我谁就是！”白小九眉眼一抬，十分怡然自在，胜券在握。
白泯气结，奈何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驳的话，在此之前都恶狠狠地盯着白小九那张得意的面容，他不甘心，势必要扳回一成才行！
“……”玉言默默地打开佩囊拿出银锭子递给店小二，说道，“就按他说的都来一套，另外再拿一套打包带走。”
“好嘞客官您请稍等！”店小二拿着银锭子走向柜台，神色飞跃，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能吃的小孩子，看装扮也应该是富贵人家。
“等等，师兄你为何要打包？”白泯反应过来，不再理睬白小九，侧身问玉言，“我们不是直接回师门吗？”
“嗯，是直接回。”玉言不露声色地倒了一杯清水，看着清水倒映中的自己，竟然忍不住露出些笑意，他说，“只是此处仍然距离师门有些遥远，而小师弟你不适合长时间御剑飞行，所以我们还是慢慢跑回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