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洛洛的美驱逐了缭绕于庄衍心头的氤氲,多日来庄衍幻想过血画上‘长辫女孩’的模样,虽然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救赎感’促使他将脑海中与‘狰狞’相关的神态全部过滤,可庄衍怎么也想不到,来自炼狱的复仇者竟然有一副温婉如天使的脸庞……
“魔鬼杀人天经地义,天使杀人防不胜防。”晃神之余,庄衍心荡神迷的说道。
见庄衍又开始‘满嘴放炮’,陆采借极不自然干咳以示警告,与此同时,边上的布古则淡淡一笑,说:“庄衍的话没错,假设凶手伪装成一个无害的弱者,那么她便能不动声色的置人于死地,笑里藏刀便是如此。”
听闻布古言简意亥的一席话,付军保的惊愕溢于言表:“等等,你说什么?你们的意思是洛洛杀人了?这怎么可能!那姑娘娇弱的一阵大风都能将其吹倒、平日死只小鸡她也要难过好几天,这么一个善良丫头岂会有害人之心!”付军保口气强硬的捍卫着雷洛洛的人格。
“执着错了就是执迷不悟。”前话落音,布古看向了庄衍并冷颜补充道:“你说过,你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坏人。”
闻言,庄衍郑重的点了点头,紧接着他抽出随身携带的资料将其横在了付军保面前,眼瞅对方有话想说,可庄衍并未给他开口的机会,随后的几分钟里庄衍一股脑将‘血画案’的始末和盘托出,在此期间,庄衍看到这个朴实的果农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自持的悲恸,而这个神态转瞬即逝、最终凝固为惘然……
就在庄衍提到‘余得水’这个名字时,布古准确捕捉到付军保面露异状,见此情景,他觉得有必要将对方眼神中暗藏的画面一帧一帧重播。
“付先生,这个余得水是否就是九年前‘活体合趾猿走私案’的犯罪嫌疑人之一?”布古开门见山道。
“这…这也不能成为洛洛的杀人动机。”
“告诉我那三人的名字!”事情已然到了拨开云雾见青天的地步,这个节骨眼上,庄衍深知扒清始作俑者的身份尤为重要。
然而让庄衍等人意外的是付军保面对警方的施压竟哑然失笑,待其情绪稳定下来后才幽幽答道:“庄警官,我怕当你知道真相后会与九年前那帮人一样‘悬崖勒马’。”
付军保的话使得庄衍与布古面面相觑,这时陆采却在庄衍耳边喃喃分析道:“你不是怀疑死者被特赦过,我看八成被你说中了。”
“哪怕是天王老子,只要他作奸犯科老子一样拘了他。”庄衍借声调给自己助威:“告诉我,他们到底是谁!”
“这三人分别叫崔旭光、余得水、冯宝力,其中的崔旭光是我们垚山县前任县长崔友龙之子,而崔友龙绝非善茬,黑白两道对此人都是礼让三分。”不知是否是在担心隔墙有耳、引火上身,付军保的话可以用‘哼唧’来形容。
“照这么说,你们这儿的县长那是如地头蛇般的存在啊。”话到此处,陆采深感不可思议:“难怪雷洛洛要走极端。”
“没错,当年事发后,余得水、冯宝力还有崔旭光的死罪都被赦免,前二人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至于崔旭光却因认罪态度好等莫须有的表现仅被判了五年,截止目前为止,余得水和冯宝力应该还在监狱里赎罪,而崔旭光也应该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列举完雷洛洛不可能杀人的佐证后,付军保点了根烟并吸了一口:“余得水怎么会死了呢?难道说他越狱了?”
至此,庄衍似乎明白了雷洛洛为何要逾越法律亲手制裁凶嫌,因为这纸判书带给被害人家属的杀伤力不可估量。
“一开始这些人便官官相护,他们逢场作戏为的只是平复民愤!什么认罪态度好,都他娘的放狗屁,即便那崔旭光捅了大篓子依旧有人为其收拾烂摊儿。”庄衍愤然说道:“明天我就去趟收押这仨人的监狱,我倒要看看崔旭光这只改不了吃屎的狗究竟走了什么捷径。”
夜色愈浓,庄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终他还是披上衣服来到院子里透气,本以为自己是这深山里唯一睡不着的人,谁知推开房门的一瞬他便看到了布古的身影,此时对方就坐在那棵李子树下,更让庄衍感到诡谲的是布古竟然在面前的地上竖着三根点燃的香烟,袅袅青烟似鬼魅般扭动而上,如此画面不由得让庄衍联想到了祭祀之礼。
虽说庄衍打心眼里对布古的行为犯怵,但他还是鬼使神差的向对方走去,担心自己突然出现会吓到对方,所以庄衍特意在距离布古几步开外咳嗽了一声,而后他将裹在身上的厚毯子盖在了布古背上。
“山里的夜风会往人的骨缝里钻,你这小身子板一旦感染风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布古打着哈哈说道。
“谢谢!”
“老人说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你这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给谁吊丧呢。”
闻言,布古发出了一声冷笑:“那最后一句的意思是指李子不可多食,话从你嘴里出来就成了命案现场。”
“是吗?那过去都是我会错意了?”紧张气氛得到缓解后,布古席地而坐指了指地上的烟问道:“你这是在干嘛?”
“我父亲退休后常常提议回山中老宅安度晚年,他想让我陪着他。”说着,布古从庄衍手中拿过了半截烟,而后他看向了远方深眠中的黑龙。
“你说你养父?”
“他愿用一切换取我的平安,怪我太自私了,我总想拥有他那样的荣光,刑警,我曾经的梦想…”
听到‘曾经’这个沮丧的词语,庄衍当即打断了对方:“为什么不坚持呢?”
面对庄衍的质问,布古并未作答,而后他史无前例的在庄衍面前抽起了烟,见状,庄衍显得有些跟不上节奏。
“何荷说你的情况不宜抽烟。”尴尬之余,庄衍用一种近似训斥的口吻说道:“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自认为心有魔障,总觉得有些坎儿过不去,但事实往往是你们作茧自缚,我说你能把心放宽不?你父亲能为你放弃一切,正因这样,你更应该珍惜自己,否则你对得起那些用命保护你的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