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勇叙述的案情好似打开陶文海记忆闸门的钥匙,而后者心中那份故友重逢的热情瞬间就被来势汹汹的暗潮吞噬,此时此刻,陶文海的脸蔫塌塌的、宛如枯木。
“怎么?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察觉对方晃了神,唐勇便询问道。
闻言,陶文海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只见他动作缓慢的端起茶杯且抿了口,而后对方面露惭愧的说道:“案发时,我们曾收揽了多省的失踪报案信息,后经筛选和技术比对,结果没有一条信息可以为‘312白骨’证身,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它竟将自己的问题重新摆在了你们面前。”
陶文海的悒悒不乐唐勇颇为理解,每位刑警都希望经己手的案子可以沉冤昭雪,但事实并非所有全力以赴都能得偿所愿。
“白骨被火化那日,天下着雨,当时我还去殡仪馆送了它一程,事后想想,我们确实没脸再去见他。”话到此处,陶文海叹了口气:“兄弟,案子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让逝者瞑目呀。”
带着一份沉甸甸的寄托与责任,唐勇夤夜赶路回到了市局,随着他的归队,两起‘无头悬案’并案后的首次分析会正式开始……
“今年三月中旬,八位资深驴友自发组织了一次徒步穿越活动。”说着,周明哲将探险队当时拍摄的照片投射在了幕布上:“3月12日中午,也就是这五男三女徒步的第二天,队员李天鸽在解手时意外发现了这副白骨,后闻声而来的队长邓泽城果断报警,今天下午我根据卷宗上的信息找到了这支探险队的个别成员,他们口径一致的表示并未在骨骸附近看到死者的衣物。”
“明哲,你休息一下,我先给大家讲讲案发地的地貌情况。”待周明哲落座,唐勇把几张山地鸟瞰图发到了众人手中:“‘黑石沟’位于垚山风景区偏南5公里,因为沿途风景秀丽且山路崎岖,所以吸引了大批徒步爱好者前来挑战,不过从每年的10月中旬开始便没人进山了,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到来年天气转暖,再来说重点,根据当时的尸检报告推算,被害人死亡时间应该是在2013年9月前后,回看案发时垚山的温度足有摄氏三十五、六度,虽然同比往年山里的气温偏高,但白骨被发现时是一丝不挂的暴尸在一条河流旁,结合上述情况,垚山分局的同事便全票否定了死者是在戏水时被袭击致死的可能,同时‘黑石沟并非命案第一现场,而是抛尸现场。’的臆测深得众人支持。”
“还有,我从垚山分局了解到,无名骸骨被发现后,分局同事曾以案发地点为中心走访了多个村庄,村民均表示家中无失踪人员,负责案件侦破的陶队告诉我,为了协助警方破案,邓泽城事发后也在多个驴友群发布了寻人启示,可几天过去失踪人口这边依旧一无所获,久而久之,这起案子便因为严重缺乏线索便被尘封了起来,最终那副无名骸骨也按程序被火化掩埋了。”
“假设两起案子是同一人所为,那么他为什么要在杀人抛尸的一年后搞出动静,不管是复仇还是激情杀人,人都死了,风头也过去了,只要是个正常人能侥幸逃过天网怕是早就背地里烧高香偷着乐了!”此刻,庄衍的思绪全然被一堆问题绊住,然而就在其如没头苍蝇般在愁城中乱撞之际,他的脑海中却凭空出现了一档国外纪录片的几个片段:
在印尼的托拉雅人眼中,物理上生命的终结并不等于死亡,而且他们以三年一次的Ma.nene传统习俗向外界诉说了一个真理——人类对社会的影响并不会随着生命的终结而消失!
这个节骨眼上庄衍当然不会分神去思考死亡与重生的定义,他的思绪之所以会跑那么远是因为托尼雅人在Ma.nene活动上会把自己的祖先从坟墓中挖掘出来并且盛装打扮,其初衷是为了缅怀已故祖先。
心念至此,庄衍如饮醍醐,于是他便将新生想法的雏形告知众人:“印尼有个奇怪的部落相信人类对社会的影响并不会随着生命的终结而消失,如果我们将这种古老信仰神秘诡谲的外衣脱掉,便能发觉它其实只是种偏执的观念。”
“衍哥,你什么意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见庄衍神神叨叨的,周明哲无奈的打断了他。
“头儿是想说,凶手心中燃烧的恨在杀死被害人后从来没有熄灭过,即便时隔一年,仇恨还是攻破、甚至捏碎了这家伙正常的思维模式,于是他扭曲了托尼雅人缅怀祖先的特殊方式,以此对死者发起了第二次指控、惩罚。”向来不爱在会议上发表意见的肖泽史无前例的发了言。
就在众人揣摩肖泽的话时,庄衍目带嘉许的看了对方一眼,话说肖泽进刑案组才半年,当时庄衍正是看上这小子可以洞悉事情本质的能力,但是几个月前在庄衍家发生的那件事令肖泽在组里备受排挤,让庄衍省心的是:肖泽似乎对所有不待见都熟视无睹。
“所以我觉得凶手留下的那副画肯定暗藏着我们没有读懂的故事,如果我们能明白它想表达的内涵,必能从中找到更多的线索,乃至案件的突破口。”得到庄衍的肯定,肖泽更加自信的补充道。
“你小子还真是深藏不露啊。”见肖泽确有进步,唐勇也鼓励起对方:“既然你今天状态好,那赶紧汇报下你了解到的情况,顺便聊聊你的想法。”
闻言,肖泽紧张的干咳了几声,待其吐了口气这才走到了幕布前:“今天一整天我都在给平安夜参加不眠夜活动的人录口供,我发现他们似乎都对涂鸦作品的绘制过程特别感兴趣,猫析地里所有作品的诞生无一例外的都有观众,可这些人均表示不知道那副血画的存在。”
“再者,当晚参加聚会的人数无法确定,年轻人本身就自来熟,外加上活动中途来去的人太多了,因此想要查清所有人的身份几乎不可能。”肖泽愁眉苦脸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