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陆采笃定反驳道:“首先,我用棉签在死者身体的其他部位、甚至是脚趾缝隙中都提取到酒精残液,这说明被害人当时是被整体压入水中的,其次凶手在将受害人以暴力手段压入液体中时是需要控制住对方以防他会奋力抵抗,这种情况下被害人的四肢或者胸腹会有淤青或者皮下出血,而我刚刚确实在这名死者的遗体上见到了与上述一致的受压伤。”
“能确定他是在怎样一个容器里淹死的吗?”毫无头绪的庄衍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陆采身上。
在这个特殊的情景中,陈昶的冷漠与庄衍的执着形成了强烈对比,陆采明白正是这份执念促使庄衍屡破大案,看着对方在黑暗中磕磕绊绊却还勇往直前,陆采突然特别心疼庄衍。
“喂,我跟你说话呢,这个节骨眼上你走什么神儿啊?”说话间,庄衍用手在陆采眼前晃了晃。
“没事,就是觉得你茫然无措的样子特别可爱。”前话说罢,陆采示意身边的法医助理将平躺在裹尸袋里的陈建民翻了个身:“庄队,你看,死者背阔肌处的创伤应该是凶手在将其压入水中时形成的,你认为这个形状的伤痕会是什么物品导致的?”
闻言,庄衍蹲下身子仔细端详起这处圆形伤痕,在此过程中他还用手指轻轻按压了一下创伤口:“能判断这个伤痕是生前还是死后形成的吗?还有被害人死了多久了?”
“死者伤口的出血局部已见凝血块形成,而凝血块中纤维蛋白粘附于组织表面,所以不易用水冲洗干净,死后出血局部则不见凝血块,还有就是综合尸冷、尸僵、尸斑等尸体现象来看,被害人死亡时间不超过十个小时,具体情况还得等尸检过后才能确定。”
就在陆采回答的同时,庄衍已经起身重新回到了面盆旁边,只见他脱下胶质手套且将右手手掌横着按在了面盆的全铜漏水塞上,仅仅十几秒的按压,庄衍的手掌上已然出现了一处圆形痕迹。
看到庄衍的举动,陆采的嘴角不由得向上扬起:“没错,你跟我的想法一致,不过我之前说过了,死者是整体被按压在了水里…”
“是浴缸!”庄衍打断了陆采的话,然后他抬头与镜子里的自己四目相对:“这里不是命案第一现场!”
“等等,凶手既然杀人了,为何要冒着风险将死者的尸体运回他的家中。”唐勇插话道:“整这么大的动静凶手就不怕事情败露吗?而且他哪来的被害人家的房门钥匙?”
事已至此,有关嫌疑人的矛头全部指向了被害人那两位反常的家属,于是庄衍决定先去会会陈昶和王爱菊。
市局刑事案件侦查科办公室内,陈旭与王爱菊正在录笔录,见此情景,庄衍首先拿过王爱菊的那份笔录大概翻了翻,发现没有异常后他又从周明哲手里接过了陈昶的那份。
凭借这份笔录庄衍得知,陈昶是于两个月前刚刚回国,之前的三年里陈昶一直在伦敦某家律师事务所工作,回国不久他便被沐泽律师协会聘用……
“因为近期我需要去外地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所以昨天下午六点后我就一直在办公室加班,直至今早十点,跟我在一起加班的同事可以给我作证,而我母亲昨晚是夜班,我想她的同事也能为她作证,既然我们母子二人都有不在场的人证,还望庄队长不要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了。”紧着庄衍翻阅笔录的空挡,陈昶突然把话撩明。
意识到陈昶已经察觉警方开始怀疑他,庄衍也就不再藏着掖着:“陈先生显然是觉得手里未完的工作要比父亲惨死重要许多。”
“对比之下,温饱问题当然要比一个对我们漠不关心的家伙重要。”陈昶冷冰冰的答道。
“此话怎讲?”陈昶的回答使得庄衍更加觉得这个兔崽子有问题,然而不等对方做出回应,一旁的王爱菊却毫无征兆的痛哭出声,庄衍见状岂会错失见缝插针的机会:“阿姨,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我们讲。”说话间,庄衍示意队里的女同事刘璃将王爱菊请到自己办公室。
成功将两名嫌疑人分开并清了场后,庄衍开门见山的问道:“陈先生,你好像跟您父亲的关系不太好,能告诉我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陈建民就是一个人渣,有关人渣的品行我想我就不用赘述了吧。”说着,陈昶的脸上浮现嘲讽之色。
面对陈昶的不配合,庄衍的斗志瞬间被点燃:“陈昶,我不知道死者品行如何?但是我明白杀害陈建民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你既然说死者是个人渣,那我就想问问陈建民究竟渣在哪里了,搞不好这起命案与他的渣行有着直接关系!”
闻言,陈昶将整个身体靠进了椅子里,然后他看着天花板幽幽问道:“庄队长,如果我说我根本不了解陈建民,你相信吗?”
见庄衍默不吭声,陈昶便继续说道:“在我上小学时,有次班主任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叫‘我的父亲’,结果全班就我没有完成,后来班主任把我叫进了办公室询问原因,我记得我当时回答说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写,再后来她把陈建民叫到了学校,那晚如果不是我母亲用伤痕累累的身子替我挡住拖把棍,那我很有可能早就死了。”
“陈建民家暴?”
“呵呵,这就是我不会写那篇作文的原因,因为我的‘父亲’是一个动不动就将拳头挥向我们母子的野蛮人。”说着,陈昶突然低下头询问庄衍是否有烟,待庄衍递上布古赠予的烟盒后,陈昶第一次对庄衍摆出了友善态度:“谢谢!”
“既然陈建民对你们不好,那你母亲为什么不跟他离婚并带你离开?”
“因为离开了那所房子,我们孤儿寡母别无所去,为了我,我妈只能顶着拳头苟活。”虽然陈昶重新抬起了头,但是庄衍还是看到从他脸上滑下的眼泪。
“命是弱者的借口,忍是弱者的软肋。”就在庄衍不知所措之际,陈昶突然旁若无人的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