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娇娇压根就醒不过来，她一直在说梦话。
见她这般，常氏都慌得不行，“娇娇，你别吓唬娘啊。”
“娘，娇娇应当是梦魇了。”绿意见喊不醒她，就让自家婆婆干脆别叫了，“我先去喊龙神医过来。”
龙老九与赵大夫带着严恪住在了许峰那边的山洞里。
他们一听这个事情，就立刻赶了过来。
他们一看，就道：“这孩子应该是吓着了，娇娇她娘，你们别担心。”
龙老九说着，就让严恪去准备药材了。
约摸半刻钟后，他们就熬好了药，“你们给娇娇喂半碗下去，剩下的半碗，留着明早吃了早饭喝。不过喝之前得热一下……”
常氏将他说的话都记了下来。
她抱起了许娇娇，心疼的给女儿喂了药后，才问：“那她会一直这个样子么？”
“不会。”龙老九摇了摇头，“她主要是年纪小，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所以才会这个样子的。”
今晚发生的事情，许家这边也是知道了的。
对于那样的事情，他们也觉得这是没办法之中的办法了。
毕竟都这个样子了，总不能一直看着人这么熬着吧？
所以在听到自己闺女是因为这个事情才这样的时候，常氏心里其实也是很心疼的。
她摸了摸许娇娇的脑袋，“摸摸毛，吓不着。娇娇不怕，娘在这儿守着你呢，不会有事儿的。”
也不知道哄了多久，许娇娇这才不说梦话了。
而严恪看着许娇娇这个样子，心里自然很不是滋味儿。
跟着自家师叔往外头走的时候，他就问：“咱们真的有必要让娇娇这么早就知道这些么？”
这是真的弄死一个人，不是平日里弄点毒药抓弄人那么简单……
她才十二岁，平日里也没做过这样子的事情。
现在一下子就当着她的面弄死了一个人不说，他们还一本正经的告诉她，这是没办法之中的办法……
这对于她一个小姑娘来说，会不会真的残忍了些？
“恪儿，你忘记当初我是怎么教你这一点的了么？”赵大夫不答反问。
严恪闻言愣了一下，然后说：“记得，您当时坚持让我自己配药……”
当年他也遇见过这样子的情况，当时病人的情况比今晚这个还要严重几分。
那时候他们尝试了很多办法，可最后都没办法将他的情况改善过来。
最后是他自己熬不住了，一心想死，还自杀了好几回……
“既然你还记得，那你应该很清楚这一关对于咱们做这一行的人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赵大夫是难得的严肃，“是，娇娇现在年纪是小。
但是她的医术并不会比别人差，甚至要比很多人都还强一些。所以就她这个情况，迟早都是要遇见这一关的。
且这场洪水过后，不用多久她就要出去行医了。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要面对这样子的选择，我宁愿她现在就要来做这个决定。”
最起码，她现在遇见这一关的话，他们可以在旁边帮一把。
如果她出去了，谁能帮得上？
听着自家师叔说的这些话，严恪也就认真的点了点头，“您说得对，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
“所以啊，你也不用担心那么多。”赵大夫对许娇娇是很有信心的，“我相信这丫头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消化这个事情了。”
的确，许娇娇第二天就退烧了。
常氏怕她还会反复，就没让她下山。
于是许娇娇就自己坐在山洞门口，看着外头那淅沥沥的雨，脑袋里就在想着昨天的事情。
她脑海里都是那个人临死之前说的话。
——许小大夫，要不，要不你给我开点儿能够让我立马断气儿的药吧……
——这、这样子熬着，我太难受了……
——我、我就是觉得吧，我这样子熬着，浪费、浪费你们的药不说，还让家里人百般难受……
——许小大夫，您就帮帮我吧。趁着我现在还能说话，您给我一个痛快，好歹走得体面些。
——、我真的太难受了，就想着早点死……
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她脑海里不停的响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吐出了一口浊气，“或许这也是我行医要遇到的难题之一吧。”
“娇娇，你其实做得很好。”绿意坐在她旁边，“如果我是你，我怕是会吓死。而且你觉得不应该这么做，其实也是有慈悲之心。
行医治病，其实不就是因为有这份心么？”
“嫂嫂。”
见是她，许娇娇就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自己就道：“师父他们的意思，我是明白的。但像那个人一样情况的，太多了……”
先不说自己村里的，就说林家村、黄屋村那边的，加起来怕是都有八九十个人。
这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她当然会怕。
“嫂嫂，你知道么，我现在就是担心洪水一直不退。”许娇娇说，“如果洪水退了，我们指不定还能弄到别的药材，能够多救几个人。
可如果洪水一直不下去的话，这将近一百号人，就会没了。”
“娇娇，如果洪水真的不退，那这也是老天爷的选择。”绿意学着自家婆婆的动作，给她摸了摸脑袋。
“且他们自己说得没有错，如果一直这么熬下去，真的是太痛苦了。
如果是我，我或许也会这么选的，你也一样……”
许娇娇没怕过死，但她更没有想过要死。
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她都想好好的活着。
所以昨晚看到那样子的情况后，她自己其实真的是特别不能理解，而且还吓着了的。
但是现在听着自家嫂嫂这么一说，她就突然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她不在对方的位置上，压根就不能理解对方的心情。
她只想着要将人救活，不想让他死在自己眼前。
可对方到底吃了多少苦，她自己是真的没办法体会。
想到这一点后，她觉得自己好像更加能理解他们了。
但她依旧无比坚定的对自家嫂嫂说：“如果洪水退了，我依旧会拼命找药材，然后竭尽全力去救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