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一听,一个个的都愣住了。
朝廷那边派人送物资过来,他们是习惯了的。
毕竟这几个月里,丰都方圆五十里地基本上都没多少田地可以种了。
能种粮食的地方,如今都因为干旱裂开了。
若不是朝廷那边十天半月就送过来一些东西,大家伙早就饿死了!
可私人送的,他们还真的是头一回听说。
这么多的粮食,这么多的药材,这得多少钱啊!?
有个老人家以为严恪说错了,就问:“严大夫,你是不是说错了?”
这么多的药材,这么多的粮食,寻常人家哪里舍得给啊!?
严恪定定的看着他,“老人家,我没说错。这的确是我岳父大人岳母大人他们送过来的……
我家媳妇儿跟着我在这儿吃苦,他们知道了,心里必定记挂,也心疼。”
许家的心意,不光是体现在这些物资里了,还体现在那二十多封信里了。
只是他现在不舍得拆,他得晚上回山上的时候,与娇娇一起看。
那些伤患听到严恪说的话,一个个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晌都没说话。
特别是先前那个因为进来营地抢粮食而受伤的难民,他因为重伤被同伴丢下。
是太子怕他死了,这才将他留下来的。
人虽说是留下来了,但这人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感激。
他住进来的这段时间里,不是跟别人龇牙咧嘴的,就是不领情,处处与大家伙儿作对!
在他的眼里,这营地里的人就是自己囤积粮食,压着不给老百姓,所以外头的老百姓才会饿肚子的!
但后头这几日,他看着营地里的人也都是吃稀饭,连一口干饭都吃不上,他的想法才渐渐有了些改变!
这会儿听到严恪说,这些物资全部都是许娇娇娘家那边送过来的,他深深的看了严恪一眼,随后就无声的回屋子里了。
一个时辰后,小五过来给他换药。
他看着小五那熟练的动作,忍不住问:“许大夫娘家为何要这么做?”
那么多的粮食,那么多的药材,他们自己留着用不好么?
且现在这个世道,有钱都未必能买得到那么多的东西。
他们一下就将东西全部送过来了,如果以后他们那边也出事儿了,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小五听到他这话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
他抬头,有些不解的看着这个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回答我的话就好!”他语气有些冲,“是我先问的你,你干嘛要问回来!?”
见他怒气冲冲的,小五就说:“因为我师父在这里啊!我师父从西北过来的时候,都不敢跟娘家人说自己来了丰都。
她一个怀着孕的,一过来就拼了命往灾区中心冲!那时候多少人断胳膊短腿,疼得死去活来的?
我们人手不够,每天都不敢休息,就怕自己休息的时候,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我师父自己就更不敢休息,他们两个拼了命的救人,都没考虑过娃娃……
但你知道么,他们还在西北的时候,有多小心翼翼。”
小五将自家严师父平日里紧张娃娃的模样儿说了出来,这才接着说,“我许师父生第一胎的时候,差点儿就丢了性命。
所以时隔这么多年,他们才要了老二。我严师父之前就一直担心她生产的时候会有危险,所以才会那么紧张的……
可来了丰都后,他们都顾不上这些了。”
“如今孩子生下来了,他们才敢跟娘家人说这个事儿。”小五自己说着都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一直都觉得是朝廷压着粮食不发,所以你们才会变成难民……
但是我跟你说,朝廷是真的难!太子太子妃都跟着我们吃稀粥水,你说我们怎么藏粮食?”
几千号人,一日就要吃上千斤的米。
朝廷又不是卖米的,哪里来那么多的大米啊!?
“若不是华北、西北、江南是不是送一批物资过来,我们压根就撑不到今天了。”
这人听了,好半晌才说:“那这么多的东西,你师父娘家就这么送了过来,他们不后悔么?”
“这有啥后悔的?”小五说,“当初发洪水的时候,我师父将家底都挖出来给朝廷了。
丰都第一次地龙翻身的时候,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不也将积攒了多年的存银全部给了朝廷?
她一直都教育我们,国家安定,老百姓才有安稳日子过!老百姓就是一个国家的根基,这个国家好不好,就看国家舍不舍得让老百姓吃苦……
地龙翻身这么大的事情,大昭不希望的,朝廷更不希望!他当今圣上更是一心为民,他怎么可能看着你们饿死?
只是我说了,你们也未必相信。毕竟现在这个时候,谁都不容易……”
谁都希望自己能够活下去,但没物资的话,说什么都是假的。
小五说到这里,手头上的活儿也做差不多了。
他将药箱子收好,“好了,你这伤再养个三五日,应该就能愈合了。到时候你想回去也好,想留下来也罢,你直接跟魏大人说吧,就是那日背你回来的那个大人……”
说完,小五就想要出去。
但他起身的时候,这人就喊住了他,“如今军营里,没粮了?”
小五听到他这话,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你想给你的同伴报信儿?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那我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是我师父娘家花了好几年的存银购买的物资,你若是动了,别说他们不会放过你,哪怕是我,我也会亲自弄死你的。”
许家送过来的这五千斤粮食,大家伙省着点吃的话,还能吃个五六日。
倘若有人打这笔粮食的主意,他是真的不会放过对方的!
一个都不会放过!
那人见小五眼神瞬间就犀利了起来,也就摇了摇头,“你真当我没良心?”
“你有没有良心,我并不在乎。”小五说,“只是你如今是大昭子民,更是伤患,而我是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