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这事与曾半仙有关。
因为此人在走之前,狠狠的剐了我一眼,那眼神真的可以吃人。
胡伯的丧事,是我爷爷一手操办的,爷爷从来没有伤心过,胡伯的死,让他很自责。后来我听爷爷说,他本是逃难到此,无依无靠,除了一身本领外,一无是处。
在施展挨星秘术镇住了那些怨气极深的恶鬼之后,他想着离开上罗村,可胡伯以村长的代价让林汉东的父亲为爷爷保守这一秘密,因为爷爷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有真本事,胡伯一开始也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直到后来爷爷杀了几个半夜里想要害他的江湖中人,胡伯才知道,爷爷这是为了躲灾。
至于阎家的仇人是谁,爷爷从未告诉过我。
出殡那天,爷爷让我捧着长生棒,说胡伯一生孤单,无妻无子,以后我就是他的孙子,每年鬼节只要有时间就要回来祭拜他老人家。
还说,胡伯虽然在阳世清贫,可死后的阴命却很是了得。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胡伯的坟是爷爷亲自选的,立穴断位,分金定宫,经纬两仪,无不按照生平事迹进行测量,多一分不入轮回,少一分厉鬼不服。
坟高三尺七分,墓碑七长三短。
巽山乾向。
甲寅时葬,避退未坤申大空亡。
葬后,东风陡起,爷爷说,这叫罗天大进,胡伯有灵,定会保佑我。
我知道爷爷这是在安慰我,那日胡伯的话,我全听到了,但我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一字不提,就像没这事一样。
终于,在送走了胡伯,我忍不住问爷爷。
爷爷说,本来确实活不过十六,但他利用上罗村的阴煞之气,布下了八极长生阵,这也是他为什么在村民的厌恶眼神中,迟迟不走的原因。
在上罗村,我必须住到十六岁。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长大了才知道,还让我勤奋好学,不要天天想着玩。
为了弄清楚爷爷所说的八极长生阵,是什么东西,我更加努力的看书了。
尽管如此,厚厚的一本书,我用了三年时间,才一字不落的记住。
今晚无月,阴森森的。
外面连只虫子都没有,好像都被冻死了。
老旧的木门,在一阵风的吹嘘下,发出吱吱咯咯的声响。
就像是有人用指甲在金属墙上用力的抓扯。
“嘭。”
不知是谁重重的撞在了我家大门上。
我大叫一声。“爷爷,我怕。”
爷爷穿着棉袄,一脸深沉,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几张画好的符纸,右臂一甩,口中念了一声。
“去。”
“嘭。”
大门又是一声巨响,就像要炸开一样。
我躲在爷爷身后,问道:“是上罗村的先辈杀掉的冤魂来找他们的后人报仇了吗?”
爷爷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怕不怕?”
我当然害怕,但此刻不知为何,既然鬼使神差的摇了摇头。“我是男子汉,我不怕。”
爷爷一脸和蔼的拍了拍我的小脑袋,柔声道:“其实鬼并不可怕,他们都是可怜人,地府阴曹不要他们,阳世怨气残毒他们。”
我捏着拳头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爷爷,他们既然做了鬼,就该有做鬼的觉悟,不该缠着咱们,又不是咱们害得他们这样。”
爷爷甩手抛飞手中的符咒,哈哈笑道:“可是,要不是爷爷出手镇压了他们,他们说不定已经报了仇恨,怨气也没那么大了。”
我扬着脸,若有所思道:“爷爷是因为救人,才镇压他们的。错的不是爷爷,是他们。”
爷爷一脸慈爱,蹲下身子冲我说道:“那你敢不敢跟爷爷去捉鬼,我们好好审审他们,不然天天这么闹腾,这觉可睡不踏实。”
“好!”我居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爷爷。
要知道,我现在才十三岁,嘴上虽然答应,可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于是,我把刘奶奶的指骨挂在了外面,一边念叨着刘奶奶保佑,一边抓着爷爷的衣服,朝着院中走去。
刚走几步,爷爷突然停了下来,他微微皱眉,左手掐指一算,一双眼睛变的凌厉起来,他猛地转身,盯向墙角。
我从小就有阴阳眼,也看到了。
墙角处是一个不大的瓷娃娃,散发着冷光。
听人说,只有落水淹死的孕妇,在生下孩子后,才用瓷娃娃装着,县里的神婆就是干这一行的,他们与捞尸人一样,都是神秘的行业。
我看向爷爷,想要问他,阎家的仇人是不是与这两个神秘行业有关。
不等我开口,爷爷就咬破食指,祭出一张符咒,右指夹住,在空气中甩了几下,符咒当场化为灰烬。
一条火龙咻的一声,冲进了瓷娃娃。
瓷娃娃很是邪门,却出现在我家院子里,这本身就诡异,加之大半夜的恶鬼敲门,更是将阴森气氛烘托到了恐怖的极点。
然而,在爷爷出手之际。
这一切的恐怖,皆化为了虚无。
瓷娃娃没来得急反抗,便炸得四分五裂。
突然,撞门的声音更加沉闷。
隐约中,我还能听到有妇人在哭泣,好像是在叫唤自己孩子的乳名。
爷爷眉头大皱,让我先回屋里。
我也察觉到了,这可能是有人布下的陷阱,特意将瓷娃娃扔进我家院子里,引来了溺水妇人上门找孩子。
在爷爷打开大院的门后,一股阴风袭来,心中一凛,我知道,被我猜对了。
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露出半张脸,皮肤耷拉松弛,白的跟一张纸一样,阴冷冰凉,没有一丝温度,她直直的站在我家大院门口,低着头,发出咯咯的诡异磨牙声。
爷爷开了口。“你的娃,已经被我送去投胎了。并不是我抢了你的娃,而是有人陷害我。你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
可那个白衣女人,却忽然抬起头来,微微翘起的下巴,像是嗅闻到了她娃娃的气味。顿时暴躁发狂,朝我爷爷扑了过去。
本以为我爷爷会躲开,可他却没有,结结实实的挨了白衣女人狂暴一爪。
在爷爷身上留下一道五指爪印。
顿时鲜血直流,皮肉外翻。
我见爷爷被白衣女人欺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既然握着刘奶奶的指骨舍利,砸向了她。
佛光一闪,白衣女人后退三丈,惊恐嘶吼,样子恐怖之极。
爷爷叹了口气,似有心疼,冲白衣女人说道:“秀华,你的死是个意外。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为你聚气纳福,是该送你去投胎了。你也别怨我心狠,有人就是要借你之手闹得我阎家鸡犬不宁。”
言罢,指诀掐动,口中急念。“冥冥贞贞,凄凄灵神。阴阳锁地,乾坤度魂。七魄归地,三魂化人。”
“吾为道根,助阴再生。”
“大道真君急急如律令。”
“去。”
旋风陡起。
白衣女人双目怨恨,含泪化风,入地轮回。
就在我想问爷爷,是不是认识这个淹死的女鬼时,我家院子隔壁冲出一道通天火光,我愕然大惊,哪儿来的冥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