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榆带着他们转了房子里的每一个房间，说了更详细的要求，“我们今天就会搬出去，这房子就拜托给二位了。”
“放心吧，保证让你满意！”
李子畅拍拍胸-脯笑的灿烂，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这人永远这么自信满满样子，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温宇青看着他的笑脸，不自觉地弯了下嘴角，余光却瞥见那男孩似乎正在看着他，还一脸的若有所思。
他没有躲开，扭头看向男孩的方向，冲他微微颔首，大方地由着他看。
不知道是不是同类之间总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他对李子畅的心思，二十多年来从未有人发现，但温宇青觉得，这心思已经被眼前的男孩一眼看穿。
离开宫榆家的时候，宫榆和那男孩一起送他们出来，两人并排着站在门口。
一个高大魁梧，一个瘦弱白净，看上去格格不入的两个人，却丝毫不让人觉得不舒服，相反的到让人觉得格外相配，就像是本该这样。
告别宫榆，两个人驱车往工作室走，一路上李子畅都在写写画画，一门心思都放在工作上。
“子畅，你有没觉得宫榆爱人的表情不太对，我们要不要单独联系他一下。”
温宇青办事向来仔细，越想那男孩的眼神越觉得不对劲，便想打个电话问一下，免得他有什么要求碍于宫榆的面子不方便说出来。
若是装修完成后再修改，难免让李子畅再费心力。
“有吗，我没有发现哎。”
李子畅这才抬起头来，他画图的时候喜欢戴一副眼镜，此刻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松松地挂在鼻翼上，让他看起来活像一只涂着舌头的大金毛。
“算了。”温宇青轻笑一声，不再打扰他，自己拨通了宫榆的电话。
“宫先生，刚才忘了问你爱人的意见，他要是有什么补充的可以随时告诉我们。”
电话那头宫榆爽朗的笑，似乎和人说了句什么便应了下来，挂了电话就把那男孩的联系方式发了过来。
容延，这个名字和那男孩精致的脸合在一起，倒是很适合。
除了这些宫榆还顺带发了一句话。
“是我太粗心了，谢谢提醒。”
看着那行字，温宇青突然有些羡慕他们，他偏头看了李子畅一眼，又暗笑自己想的太多。
一回到工作室，李子畅就冲进了办公室，一边开机一边冲着门外喊，“下午三点你别出门啊，和我一起去趟宜家。”
温宇青应下，也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工作室前几单的客户反映不错，介绍了很多单子来，都需要他一一过目。
……
下午三点钟李子畅兴冲冲地走出办公室，对着电脑画了好几个小时的图，是时候去家具城充充电了。
一出办公室他就看到温宇青站在一个员工的办公桌前，左手端着咖啡，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雪白瓷杯，煞是好看。他微微俯身，右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下，随后满意地点头。
“谢谢温总。”员工连连道谢。
“没事。”
温宇青摆摆手抿了一口咖啡，樱粉色的嘴唇带着一层水汽。
李子畅的视线落在他的嘴唇，觉得那处亮晶晶的就像……就像昨天的红樱桃。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温宇青微微偏头，见他怔愣在原地，以为他是工作累了，便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朝他走过去，“画完了？”
“恩，走去宜家，”李子畅穿上外套，“顺便买点樱桃吃。”
“樱桃？”
“恩，樱桃。”
两个人驱车来到宜家广场，这里从大学时期就是他们灵感的源泉，几乎每周都有新款的家具上市，作为一个合格的居家设计师。把这些家具烂熟于心，才能做出最符合户型又不会因为太独特而买不到家具的设计。
一进大门，李子畅就轻车熟路地走到儿童区，对着里面的书桌、收纳柜什么的比来比去，他的眼睛很准，拿眼一扫就知道某个橱柜放在哪里最合适。
走着走着他在一个婴儿摇篮床旁边停下脚步，天生上扬的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笑。
“宇青，你看着婴儿车怎么样？”
温宇青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对夫妇就走了过来，他们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婴儿，松开臂弯把他放进了婴儿车里。
那小婴儿戴着一个虎头帽子，粉雕玉砌的小脸圆嘟嘟的，似是很喜欢这婴儿车，呜呜呀呀在摇篮里打了个滚，咧开嘴巴兀自笑得开心。
李子畅眼睛顿时亮了，他来了兴趣伸出手指戳向小婴儿的脸蛋，手指还没碰到人家，就被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截住。
婴儿的手很小，五个手指合并才堪堪能握住他的一根手指。
李子畅顺势就要收回手，却被握的更紧，抓着他的手指就往嘴里放，还是小婴儿的父母一把抱起他，才免了他手指粘满口水的下场。
“这孩子就是调皮你们别介意啊，看你们这么年轻也来买婴儿车，给侄子还是侄女？”
为什么不能是儿子还是女儿？
温宇青敏感地挑了下眉头，拿出纸巾细心地擦掉李子畅手指上细微的口水，一边礼貌地回他们，“随便看看。”
李子畅任他擦拭自己的手指，手不能动就打起了眉毛的主意，浓黑的眉毛以上一下的跳动着继续逗那小婴儿，惹得小婴儿哇哇的笑，还捧场地拍了下手。
“真是个小人精。”等那对夫妇去结账的时候，李子畅才意犹未尽的继续刚才的话题，“要不我们把这个婴儿车设计进宫榆的儿童房吧，那房间刚好放得下。”
“我看不必了，他们两个男人，领养不了两周岁左右哺乳期的婴儿，买回去就成了个摆设。”
说着温宇青眉头微皱，似乎明白了上午宫榆提到孩子的时候，容延会有那种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李子畅难得的敛起笑脸，正色道：“宫榆这么喜欢孩子，却不能亲眼看着一个生命诞生，不能经历婴儿阶段，若是有一天后悔了怎么办？”
他向来乐观，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倒他，这一次突然的走心到让温宇青有些诧异。
“你说他到时候不会上街抢孩子吧，毕竟现在的小婴儿都这么可爱！”
温宇青偏开头，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个神经病。
走心？实在是他想太多了。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逛着逛着就来到了卖床的区域，大厅的正中间放着一张最新款的床，大概能容纳三个成年人的样子，床头采用的是深棕色的木头质地，上面雕刻着精致的图腾，明显是仿古的古风风格。
李子畅在床边停下，摸着下巴细细打量，“这床看着不错。”
“您好，喜欢可以试躺一下，这是我们最新推出的类型，做了加宽，特别适合新婚。”服务员小姐贴心的解说。
李子畅也没客气，直接躺了上去。
温宇青也跟着躺下，等到李子畅翻了个身回来，两个人就变成了面对面，差点就要鼻尖对着鼻尖。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温宇青心跳都漏了一拍，那双晶亮的桃花眼近在跟前，熟悉的呼吸就落在他的脸上。
在大脑做出指令之前，他问了一个上午就想问的问题。
“子畅，你觉得宫榆和容延那样的关系，正常吗？”
“两个成年人做出的选择，应该是正常的吧。”李子畅看着温宇青的眼睛，总觉得他的眼神里有一种他看不懂的东西，就像他们明明离得这么近，他却看不懂他。
“何况喜欢这种事情又不受控制。”李子畅又补了一句
这是他真实的想法吗，面对同-性恋人，他没有反感而是理解？
温宇青静静地看着李子畅，再次发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也喜欢男人你会怎么办？”
喜欢男人？
李子畅怔愣了一下，一拳头打在他的胸口，“喂，你发什么神经，你怎么会喜欢男人。我还不了解你嘛，和我一样，都是钢铁直男！”
他只当这是个玩笑话，他饶有兴致地在他胸口猛戳两下，“手感不错哦，最近有好好锻炼。”
温宇青：……
这个弱智好像总有办法破坏难得的严肃气氛。
他抿紧嘴唇，闭上眼睛掩住眼里即将汹涌而出的情绪，心里乱糟糟的。
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李子畅却从未察觉到他喜欢男人，不知道是要庆幸自己伪装的太好，还是该苦恼他们的关系也就只能这样了。
“起来，天都要黑了，我们回去。”
他从床上坐起来，对这床的使用感很满意，“喜欢这张床吗，我买来送你，就当是庆祝我们成功接下这单子。”
李子畅却摇摇头，佯装伤心地抽了下鼻子。
“没听小姐姐说嘛，这床是给新婚夫妇用的，我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买它做什么。月黑风高的，我孤家寡人的睡着这么大的床，不是徒增伤心嘛。”
那你可以和我一起睡。
当然这句话温宇青只敢在心里想想，他没说话，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便走向出口。
第四章有趣的关系
早春的天气还带着微冷的料峭，黄昏时分空气里寒气更甚，推开玻璃门的瞬间冷不丁迎面吹来一阵冷风。
李子畅本能地缩了下脖子，白皙的下巴缩进衣领，只留一双桃花眼在外面，搓着手大步往停车场走。
温宇青把在一楼刚买的咖啡递给他暖手，“喏。”
见到热源，李子畅的俊脸一下子从衣领里冒出来，嘿嘿一笑接过咖啡，露出一排大白牙。
温宇青见他刚要抿一口，又看见什么似的停下动作，目光看着前面不远处。
他顺着那方向看过去，在距离停车场一米左右的地方，看到一个发传单的玩偶。
那玩偶是超能陆战队里大白的形象，圆滚滚的头和肚子，许是因为里面的人不够高大，支撑不起这巨大的玩偶服，走起路来一摇一晃地，透着滑稽。
此刻那大白卖力地晃着手里的传单，但因为抬起原因，过往的行人都匆匆而过，很少有人伸出手接过传单。
“给我几张呗。”
李子畅在玩偶面前停住，饶有兴致地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大脑袋，也没用多大的力气，那玩偶却受了重击般，前后晃了几下，直愣愣地朝后面倒下去。
跟在后面的温宇青立刻朝前迈一大步，伸手稳稳抓住玩偶的胳膊，身体一旋转到玩偶的后面，用臂弯托住他的后背。
玩偶里的人随即反应过来，脚下使劲努力站稳脚跟，这才避免了两人一起摔倒的尴尬境地。
“没事吧？”李子畅一把拉过温宇青，仔细确认他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对着玩偶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想逗逗你。”
“没关系，是我自己没站稳。”
玩偶里响起闷闷的男声，细细低低的明显体力不支。
温宇青觉得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他朝着大白的脑袋看去，便对上一双熟悉的眸子。
“容延？”
玩偶似是没想到自己被认出来，顿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摘下头上的巨大海绵玩偶头套，露出一张素白的脸。
他的头发都被打透了，软趴趴地粘在一起，汗水顺着他的刘海滑下，经过他毫无血色的嘴唇，一路向下。
“你这是在这里面呆了多久啊？”
李子畅把手里的咖啡递给他，让他赶紧补补体力。
怪不得他轻轻碰一下就要摔倒，这幅虚弱的样子若是风稍微大一点儿，把他吹飞也是很有可能的。
容延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一整个下午都待在这大玩偶里，他确实累惨了，抬头猛喝了几大口，才稍稍缓过劲来。
李子畅趁着他和咖啡的空挡从他手里抽出一张传单，是宜家的广告宣传单。
他略微疑惑地挑眉，看宫榆的房子和对装修的要求，他们应该不缺钱才对。
“话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兼职。”容延抹抹头上的汗水，便又要把玩偶套上。
“你为……”李子畅想要追问却被温宇青的眼神制止，随即反应过来，嘴里的话打了个转又咽了下去，“你注意休息，别太拼了。”
“我们回去了。”
温宇青留下一句就拉着李子畅离开，宫榆和容延只是他们工作室的客户，私人事情方面他们知道的越少越好。
“等等，”容延开口叫住他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尴尬地看向别处，苍白的嘴唇半咬着，似是很难为情，“那个……这件事别告诉宫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打工。”
温宇青什么也没说，轻轻点头，拉着李子畅大步离开。
这孩子的眼神太要强，他们再待下去，恐怕会让他觉得更不舒服。
“你说这容延是怎么回事？” 一进停车场李子畅就忍不住发问。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这个年纪应该还是学生，瞒着宫榆做兼职，应该是不想用他的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李子畅做出一副还是你聪明的表情，赞许地砸砸嘴，“现在的小朋友还真是有趣的很，这要是我受了累一定要让全世界都知道的。”
温宇青：……我看是你更有趣才对。
他勾勾唇角，看着眼前人臭屁的模样，心里庆幸他是这么想的，若他那样委屈让自己知道了恐怕受不了。
打开车门，系安全带的时候正好有一辆黑色的汽车从他们的车前经过，温宇青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一张熟悉的侧脸透过车窗一闪而过。
宫榆？他看向车牌，和在宫榆楼下看到的车牌号一模一样。
温宇青回头看向那辆车刚刚停的位置，在入口处的第二个车位，被第一辆车挡住又刚好能够看到外面的情况。现在又从出口离开，怎么样都不会碰到容延
一个故意瞒着，一个假装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倒是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回去之后，李子畅就紧锣密鼓地开始了设计装修的一切事宜，画完图纸就着手联系装修工人，看他忙的热火朝天，温宇青也不打扰他，按时买好午餐，放到他的办公桌上。
“好想吃大学城那里的蛋糕啊，等忙完这几天咱们去吃吧。”李子畅往嘴里巴拉着盒饭，脑子里却是一个个馨香的蛋糕。
“好。”温宇青继续手里的工作，淡淡应了一声，下午三点的时候却关了电脑，迈着长腿走出工作室。
他轻车熟路地开车到大学城门口，把车停在路边，一个人步行去了后面的商业街。
这里是他们大学时候常来的地方，当初陪着李子畅从头吃到尾，每一家店铺的特色都已烂熟于心。
虽然已经毕业了好几年，这里却还是老样子，依旧热闹非凡，年轻的大学生们三五成群的在一起，沿途都是青春的朝气。
他走了五分钟在一家甜品店门口停下，推门走了进去。
服务员小姐姐看到他眼前一亮，赶紧理了理头发，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这位帅哥，要买点什么，我可以给你打折的呦？”
温宇青似是已经习惯，他天生五官柔和深远，即使面无表情看起来依旧一副好脾气，出门少不了被搭讪。记得李子畅一直吐槽他笑面虎，就会扮猪吃老虎。
他知晓这个时间下午的蛋糕刚刚烤好，点了几个李子畅最爱的口味，付款的时候听到身后两个姑娘嘀嘀咕咕。
“那边窗户坐着的大叔好有型啊，啊，我好喜欢。”
“走，我陪你去要他的联系方式。”
“别，万一被拒绝多不好意思……哎，你拉我做什么？”
少女特有的清脆声音陡然提高，温宇青微微侧头就看到一个长头发的女孩被同伴推搡着站在了窗户前。
临窗坐着的男人穿一身黑色西装，成熟的打扮和这周围的休闲装的学生们格格不入，他面前放着一杯咖啡，正偏头看着窗外的某一处发呆。
温宇青微微勾唇，因为这男人他刚巧认识，正是宫榆。
“你好，我能……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那长头发女孩怯怯地开口。
宫榆回神的扭过头来，棱角分明的脸上面无表情，“我有恋人了。”
那女孩失望地啊了一声，拉着同伴就要赶紧离开这里。
她那同伴倒是不罢休，“有恋人又不是结婚了，你怕什么？”
“我们的婚房正在装修。”宫榆开口断了她们最后的念想。
“不好意思……打扰了。”两个女孩红着脸转过身，见温宇青正看着她们又是啊了一声。
低着头加快脚步逃似的出了甜品店。
温宇青动动耳朵，似乎听到那女生出门后的一声长叹，“一天在两个帅哥面前丢脸，我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宫榆也看到了温宇青，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局促，冲着他点头示意。
既然被看见温宇青也不好这么离开，拿着服务员打包好的蛋糕就走了过去。
“这么巧，宫先生也喜欢这里的东西？”
宫榆尴尬地看了一眼桌子上一口未动的咖啡，硬着头皮点头附和，“嗯，这里的东西确实不错。”
温宇青怎会看不出他在扯谎，抬起眼皮朝他刚才发呆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在小吃摊前忙碌的一抹亚麻黄发。
他迅速收回目光，面上一片正常，“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享受美食了，不过这里都是大学生，宫先生下次还是脱下西装才更不容易引人注意。”
宫榆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又朝窗外看了一眼，下意识地把自己隐在了窗帘后面。
“谢谢提醒。”他话语真诚。
温宇青没再说话，走出甜品店，开车回了工作室。
才一进门，李子维就从办公室里冲了出来，金丝框眼睛犀利扫过屋内每一个角落，“我怎么闻到了蛋糕味？”
温宇青无奈勾唇，把手里的袋子朝他扔了过去，“接着。”
李子畅一把接过袋子，打开后立马抱在怀里，眨着水汪汪的桃花眼控诉他的罪行。
“这小蛋糕这么脆弱，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地扔来扔去。”
温宇青挑眉，抬起眼皮，“不想吃？”
“想吃，想吃的很！”
李子畅立刻换上一张笑脸，抱着蛋糕滚回自己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