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九章稀客
有一处客栈。
近乎风化的牌匾上仅有一个稀字作为名称，故而称之为稀客栈，再简单点便换做稀客。
它位于八百层深渊当中的第四百层，作为已知深渊的一处中转站，让过路的生物可以暂缓脚步，远离那些烦人至极的叠刃罡风，每往下一层，这些罡风便会随之增强，仿佛是某种特殊存在所散发的气息。
由深渊深处而来，一层一层往上渐弱，在最上一层的平原当中，它可以搅碎那些莽撞的人族武者，只要后者来不及准备定然就会被分尸，可以想象往下的那八百层罡风是何等的厉害。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所有人都在想着往下。
每往下一层，实力便无形当中得到认可，每占领一层，那么便是深渊当中数一数二的霸主，然而这些霸主们的风头也只会盛极一时，因为很快它们就又会进入到下一层当中，除非遇到像稀客这样的客栈。
才会暂缓脚步停上一停。
在四百一下，每隔五十层就会有一处客栈，但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在这第四百层的稀客，因为这里罡风相对较弱，不需要去担心什么睡一觉醒过来连房顶都被掀走，且最重要的是稀客这里的酒水非同一般。
名为醉生梦死，一口即死。
一觉能醒为小死，一觉不醒为大死。
稀客并不是很大，接地面积大约仅有两三百平方，相当于可以同时容纳百余人，只不过不会有这么多的客人，零零散散十几桌能够坐满便已是热闹。
除去挂在大门上的牌匾老旧不堪之外。
挡风石墙木楼等等都相对完好，院子边上还有一处不小的马厩，仅有两匹拴在其中，一只头生银角四肢踏雪，一只毛发皆火性情暴戾。
可当两匹马凑在一起的时候，火马总是低声下气眼神幽怨，而越这样，越会让踏雪白马不屑一顾，就好像是长得极其好看而且高贵逼人的美人，身边蹲着位五大三粗的抠脚大汉那样，很有灵性。
就是这样两匹看起来很不俗的马匹。
来来往往的客人当中竟是没有一人投去好奇的目光，很显然在这世界当中，马并不是什么稀奇物种，也不是什么能够令人垂涎的神奇保驹。
来到稀客的人。
或者腰身下无脚，或者满头青丝皆灵蛇，有要挎大刀肌肉饱满的，也有轻提剑鞘小口饮酒的，人与人之间大多相隔一桌两桌，毕竟地方尚有富裕，没必要人挤人喝顿酒也找个邻居，各自相安各自无事。
不知道它们是什么种族，因为深渊当中尚且称得上香火旺盛的种族已经少之又少，很难能够遇到，大概只有去到八百层才能看到那盛大的光景。
也不知道谁是哪一层的霸主，曾经举族向地底进攻而消耗掉全族的力量，又或者是来自哪个地方的历练后生，拥有什么样的手段。
所以没有人会去没事找事。
诺大的一间客栈当中。
仅有一位店小二兼老板，百般无聊的瘫倒在柜台后方，背后是一层酒柜，每当有客人要酒，他就挥挥手砸过去一坛，然后对方砸回来几块碎石头，黑晶色。
将所有的黑晶摆放在柜台上。
年轻掌柜偶尔低头看看那些一动不动的黑晶，习以为常的继续抬头盯着房顶。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这间客栈，里里外外不知道翻修过多少遍，可牌匾始终没换，可惜啊，已经没有人知道稀客的来历。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一天赚个几百晶，摆上这么个迎客阵，也不见有什么客人上门，有甚意思？”年轻掌柜喃喃自语，眼神游离举棋不定，然后再次坐起身正了正身上的崭新灰袍，慢慢卷起袖子时可以看到内侧的阴阳鱼。
掌柜的动作。
让正在喝酒的几桌人马纷纷停下，投去略感兴趣的目光，因为这个掌柜的，从来就没有在那张摇椅上做过别的事情，就像是一堆烂泥那样，要喝酒，行，要住店，没问题，要养马也是小事一桩。
反正他不用动就可以给你安排的稳稳当当。
天底下没有这般容易的生意了。
也就是不知道他那些酒是自己酿的呢？还是有人定时给他捎送过来，反正是没见到他和其他人接触过就是了，曾有好奇者蹲守大半年，最后只给了这位掌柜竖起一根大拇指后败退。
“唔。”
年轻掌柜眯起那双好看的杏子眼，趴近了盯着黑晶，光洁手臂举过头顶而后缓缓指向其中一颗，才发现它竟然是在以十分细微的动静在移动，几乎是肉眼不可察觉，可年轻掌柜就是看到了。
“气息这么弱，能到这来？”
“不太像不太像。”
“那你呢？”年轻掌柜转过头，看向另一颗曾经动过的黑晶，此时距离阵眼处的碎纸十分接近，可也已经很长时间没动过了。
“该不会是死了吧？”
因为等了很久。
所以掌柜的所忍受的痛苦很大很多，明明就快到了，为何就不能再走上一步？这一步，等了至少大半个年头了，所以今天他想要坏一下规矩。
于是乎那颗最靠近阵眼的黑晶忽然碎了，在他的手指头下。
一片光幕骤然点亮在客栈当中。
今日喝酒的客人们见到了百年不变的稀客终于有了变化，在深渊当中无论见到什么特殊手段都不需要太惊讶，将其当做消遣即可。
光幕当中有一个人。
身着道袍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根连接天地的石柱之前，身周没有任何一个人，仅有密密麻麻的无尽罡风，它们切割在道人身上，融入其中然后消失不见，像是被激怒般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然后败退。
然后再聚集兵马再次进攻。
以此反复无穷无尽。
年轻掌柜依然是眯着眼，就像是他坐在摇椅上一动不动那样，不曾移开视线，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喝酒的客人们已经不再时刻关注光幕。
而他还在看。
因为他身上的这件灰衣反过来穿的话。
也是一件道袍。
“我说呢，原来是自有机缘。”